“猫猫……你,还活着吗?”
牧宁池问的小心翼翼,却更像是在绝望中对着黑暗自言自语。
许诺诺点了点头,又张了张口,可破裂的嗓音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于是她攥着手里的打火机,用力地一遍遍地敲击墙面。
“猫猫?”牧宁池低哑的声音莫名颤抖起来,“是你的话,敲三下。”
许诺诺敲了三下。
“好……”牧宁池哽咽了一瞬,“手机,有没有拿到?”
许诺诺敲了一下。
“你把手机打开,解锁密码是你的生日,在通讯录里找到Lee,给他发消息,山禾民宿,三楼。”
许诺诺一秒都不敢耽误,摸索着打开手机。待机了三天,还有10%的电量,牧宁池的手机,最大的特点就是待机时间超长。
看来他们的运气还算不错!
许诺诺干裂的唇角勉强扯出一抹笑意,她迅速给斯贝利发了短信,然后捏着打火机在墙上敲了一下。
“猫猫,你一定要坚持住,一天,最多再坚持一天,他们就会把我们救出去。”
许诺诺又敲了一下。
现在有了希望,许诺诺紧绷许久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些。可独自被困在黑暗里的感觉实在可怕,她想转移注意力,便捏着牧宁池的手机翻看起来。
手机桌面是她和牧宁池在越水镇别墅的艺术工作室里接吻的那张照片——
她穿了件干净漂亮的淡蓝色长裙,微红着脸颊,紧紧攥着男人的衬衫,轻轻踮起脚尖回应他的亲吻。
窗外的阳光倾洒在他们身上,看上去竟有种难以言喻的甜蜜。
手机下载的软件少得可怜,除了打电话和发短信,牧宁池似是用不到其他功能。
许诺诺打开了相册,里面有一张十人合照,是牧宁池的银狐佣兵团。
照片里,每个男人手里都提着一把冲锋枪,身上穿着迷彩战斗服,以牧宁池为中心站成一排,身后是一架纯白色轰炸机,看上去可真是帅极了!
剩下的照片,全都是许诺诺——
她坐在海边的样子,身上的红色格子裙与火焰般的天空融合在一起,凌乱的高马尾随风飘荡,洁白的浪花打在她的脚背上。
她生病的样子,小小一个蜷在被窝里,一只指骨修长凌厉的手捏着她红扑扑的脸蛋,掐得她干涸的小嘴微微嘟起。
她坐在花海里的样子,白色碎花裙拖曳于地,周围是粉红色波斯菊,天边是巨大的月轮。她认真描绘着身前的画板,月光洒在她身上,轻盈流淌。
她侧靠在游轮的桅杆上看海的样子,微风撩乱了她的长发,她单手按住差点被风吹飞的帽子。
还有她站在雷尼迩雪山山顶的样子,远处霞光满天,脚下雾海缥缈,她裹着一件不合她体型的西装,出神地呆望着。
……
很多很多,从他们相识开始,一张一张,存得满满当当。
牧宁池不是专业的摄影师,可他偷拍的这些密密麻麻的,关于她的照片,每一张都是那么的真实又好看。
似是在倾诉着他霸道不羁的外表下,藏匿着一颗多么小心翼翼的爱她的心。
许诺诺一时有些怔然,捂着剧烈跳动的心脏,快速关了手机,不忍再看下去。
“猫猫?”
废墟另一边的牧宁池,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唤她一次。
等到她敲击墙壁回应,又加一句。
“乖,不要睡觉。”
可许诺诺很困,越等越冷,越冷越困。
大概是怕她睡着,牧宁池哑着嗓音开始不停地和她交谈。
“猫猫,天灾,人祸……你跟着我,就没过过一天安生的日子。”
还是有的,起码在庄园的这几天,他们是平静且快乐的……
许诺诺不认可,咬着唇,用尽全力在墙壁上敲击了两下。
她的身上没有衣物,周围的温度低得可怕。蹿着小小火苗的打火机被她放在脚边,除了微弱的光亮,不能给她带来任何温暖。
很快,机油被耗光,狭小的空间重新陷入黑暗。
许诺诺终于扛不住,撑着最后一丝气力,蜷缩着躺靠在右边的墙壁上,她很困,她想睡觉……
另一边的牧宁池还在继续同她讲话,似是努力地想要唤醒她即将飘飞的思绪。
“送你的那枚鸡尾酒戒指,和戴在左手的婚戒不一样,它被称为“右手戒”。”
咚——
牧宁池每说一句,许诺诺就敲击一下。
“鸡尾酒戒指不为爱情,只为彰显自我,象征着女性的率性与自由。”
咚——
“这枚戒指,是我妈妈唯一的遗物,自由是她身死之前唯一的向往。”
咚——
“这也是你一直想要,我却始终给不了你的东西……”
咚——
许诺诺不停地敲击,可她真的好累,身体止不住的发颤和随之而来的高热彻底击溃了她。
像是被一块厚重湿布包裹,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随后许诺诺手心一松,打火机不知滚到了哪里,可她却连伸手摸索的力气都再也使不出。
“猫猫,我可以给你自由,让你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活着很难,我不知道能陪你多久,但我不想放手。起码在我死之前,我们不分手,好不好?”
给她……自由?
许诺诺情绪变得有些复杂,微弱跳动的心脏夹杂了些许不明所以的痛意,她左手轻抬,想摸一摸那枚鸡尾酒戒指。
却在碰到的前一瞬沉沉地睡了过去……
牧宁池哑着嗓音重复问了一遍,“好不好?猫猫,你回答我……”
许诺诺没办法回答。
她陷入一个又一个梦里,她看到了许念生,看到了张曼……她认识的所有人都像走马灯一样轮流着从她的脑海里闪过。
最后是一个身穿军靴迷彩裤的男人,他离她很远,但她还是能看到他好看的眉眼,弯勾的薄唇。
看他一身黑色战斗服,踏着月光跨步向她走来,然后出现在她需要的每一刻。
从两人相识开始,牧宁池给她带来的,无论是危险还是爱意,都是极致的。
这个男人强势霸道,拉着她站在陡峭深谙的悬崖边。
明知道一不小心就会摔得粉身碎骨,明知道回头才是她的出路,却总是固执地紧紧抱着她,怎么也不肯放开。
他强势地入侵,迫她在清醒中沉沦。
所以哪怕临近死亡,他终于给了她想要的一切,给了她自由,却还是会卑微地求着她——能不能爱爱他,不要离开他……
“猫猫……”
遥远的天际,传来牧宁池焦急的轻唤,许诺诺却依旧给不了他任何回应。
他总是炙热,是她不够勇敢。
她不想像张曼一样每天都活在心惊胆战之中,不想她的孩子和她一样,得不到爸爸的关爱,她追求安静自由的生活。
可她现在快死了,却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在这里,她好冷……有那么一瞬,许诺诺莫名贪恋牧宁池宽实的胸膛。
她想死在他温暖的怀里。
“猫猫!!”
“你能听到吗?不能睡!不要睡!!”
……
大概是询问始终得不到许诺诺的回应,牧宁池平稳的声线一点点逐渐开始崩塌,他哑着嗓音,做出了最后的让步。
“你听话,你乖一点好不好?不要睡。等我们出去,我就放你自由。”
“你听到了吗?猫猫,我答应你,我给你自由!我以后再也不会强迫你了。”
“不爱我没关系,想离开也可以,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不睡,好不好?”
……
“猫猫,你理理我……”
……
许诺诺柔软的羽睫微颤了颤。
这个笨蛋……也许爱情是一道枷锁,自由是她一直追求的选择,可胆小的小猫也会有勇敢的一天,她早就不想要自由了。
所以她确实不能睡,她得活下去……她好像还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他——
她愿意,她也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