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内，气氛微妙而复杂。
刘莲英手执筷子，不紧不慢地搅拌着碗中的鸡蛋，口中却不失时机地对李传珍提起韩念念的种种不是，那话语中带着几分刻意，又像是在炫耀自己的牺牲与付出。
李传珍的态度则显得更加豁达，言谈间透露出对未来充满希冀的家长心态，与刘莲英形成鲜明对比。
“孩子们总归是希望自家的小日子越过越红火嘛。他们年纪还小，未来的路还长，总要有个打算。”
李传珍的话语里透着包容与理解，试图缓解刘莲英话语中的尖锐。
刘莲英却冷笑一声，言辞尖刻：“两个孩子又能花几个钱？我的意思是，念念在家里帮忙不就好了，上学纯属浪费银两。只供养家义，宸凡那份薪资难道还不够？说到底，还是念念爱面子，喜欢显摆。”
李传珍闻言，眉头轻轻蹙起，心底对这种论调显然并不认同：“女孩怎么了？女孩一样能上学，能成大事。女子也能撑起半边天！”
她的反驳带着一丝不满，却也饱含着坚定。
“那也是像我们这样能吃苦的女人能撑起来的天。上不上学有什么区别？念念花钱大手大脚的。再说，琪琪还不会说话，在学校里不受欺负才怪。”
刘莲英的话语愈发刺耳，直击人心。
李传珍内心的怒火被悄然点燃，但仍保持着几分理智：“我不这么看，有能力就应该读书。当初你不也是让念念读了十几年书吗？”
这句话仿佛戳中了刘莲英心中某个隐秘的痛点，她的脸色微变，仿佛是被提醒了过去的选择。
“提那些老黄历做什么？还不是当年我和她爸心软。看着她那么渴望读书，哭得梨花带雨的，那股子拼命的劲头，我们就答应了。再者，那时的学费还不是她自己挣的，白天念书，晚上回来帮忙，一分一毫都浸透着汗水。”
李传珍闻言，深深地看了刘莲英一眼，声音中带了几分冷意：“那时，念念多大？”
这问话带着隐隐的锋芒，而刘莲英却似乎没有察觉，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与盘算之中：“已经十岁了！我们想着，既然她这么拼命想要念书，那就满足她吧。往好的方面想，以后或许能赚大钱补贴家用；就算不济，也就是浪费几年时间，读了几年书而已。”
刘莲英边说边摇头，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不满：“头两年，她确实很卖力，挣的钱都拿回家了，我还以为读书真的没白费。哼，谁知道嫁出去后，给家里的钱越来越少，最近几个月更是分文未给。唉，真是枉费我们一片苦心，供她读书。”
刘莲英的话音刚落，厨房门外，韩念念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刚才不还在说，我上学的钱都是我自己挣的吗？怎么这会儿又变了说法？”
她的笑容里藏着讽刺与自嘲，同时也透着对这份误解的无奈。
这话仿佛在刘莲英心中投下了一颗小石子，激起一圈圈涟漪，她的眉头轻轻一皱，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解与意外。
随即，像是有什么灵光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她恍若醒悟般，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苦笑。
“即便那学费出自她自身的辛劳所得……但她的离家求学，无疑抽走了家中的一份助力。归根结底，这是家庭的一次付出，为的是换取她接受教育的宝贵机会。如今，她已长大成人，自当铭记并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与无私教诲。”
李传珍闻言，陷入了沉默。
昔日里，她或许也持有着与刘莲英相似的观点，但在经历了与念念那段推心置腹的对话后，她心中的天平开始倾斜，逐渐认同了念念的见解。
在她的认知里，金钱、伴侣乃至子女，都可能随风而逝，唯独知识如影随形，永远照亮着个人的前行之路。
人生数十载，仅仅十余年的求学时光，却能为余生的漫漫长路播下智慧的种子，使其在未来的日子里不断绽放光芒。
从最初的偏见——认为女子读书无益，到逐步认识到女性教育权利的重要性，再到亲眼见证韩念念自食其力，慷慨资助小溪求学……这一切都让李传珍对韩念念油然而生出深深的敬意。
在她眼中，这个女子不仅拥有宽广的胸襟，更有一颗金子般的心。
拥有一位如此优秀的儿媳，李传珍感到无比自豪，因此，当刘莲英用那样的言辞评价念念时，她心中难免生出不满，觉得这些话语刺耳且难以接受。
“无论男女，都应享有学习的权利。你们能培养出韩念念这样出色的女儿，实属不易，也是莫大的福气。”
李传珍语气坚定，表明自己对于女子读书的支持态度。
刘莲英微微挑眉，未再多做争辩，转换了话题。
“话虽如此，多读书确实有益无害，多认识几个字，在这世道上总是好处多多。只是，念念也不能一味追求事业，而忽视了家庭的温暖啊。哎，也不知道她每个月给你多少零花钱，我们老两口可是好久没见到她给家里寄钱了。”
尽管转换了议题，但核心依旧是“家用”。
李传珍抬头，眼神平静而深邃，轻声道：“我没有向她要钱。”
忆及上次韩念念归家前，悄无声息留下十元钱，作为给她的零用，李传珍的心头便涌起一阵暖流。
她没有收下那些钱，因为念念不仅带回了昂贵的保健品，更为小溪的学习自掏腰包，这份心意与行动比任何金钱都来得珍贵。
作为长辈，她没有资格去接受这笔钱。
刘莲英得知这事，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同情也有讽刺：“是吗？难道是给得太少了，所以你才不愿意收？”
这话让李传珍惊讶地望向刘莲英，内心充满了疑惑。
为何韩念念能够拥有如此高尚的情操，而她的母亲似乎只关心金钱？
从小时候让韩念念自挣学费，还以此为荣，到现在又期待着成家后的念念继续补贴娘家，这种种行为不禁让李传珍意识到，以往韩念念对娘家的补贴，问题并非完全出在念念一人身上，背后实则是有一个视财如命的家庭在无形中影响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