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一章 符文与权柄
“这里需要帮忙，希尔德，有空过来一趟吗？”
“希尔德，又去帮忙啦？”
“我想吃糖，希尔德哥哥……”
“希尔德！”
“希尔德？”
“希尔德……”
无数对‘希尔德’这一人名的呼喊汇成了刺耳且嘈杂的旋律，像是课堂上的酣梦被老师突如其来的高音打断一样，林恩猛地睁眼！
陌生的天花板……
不，甚至没有天花板。
眼前是一片澄澈的天空，没有云，只有缕缕看不到阳光的光辉游移在淡蓝色的天空，身下是柔软的草甸，林恩有些犹豫地起身，戒备地看着周围。
这里并不是依妮翠的梦境之地，也就是说，他有可能在无意间坠入了一个不知名存在的梦境。
最好是梦境。
林恩的脑内亮起一个残缺的符文，这个符文像是一个‘Z’但是缺少了某些部分，以至于看上去并不完整。
这是一个尚未完成建构的梦境符文，是依妮翠直接送给自己的。
“哦，看起来你醒了，霍恩的继承者。”
一个听起来开朗磁性的嗓音，林恩顺着声音看过去，入眼是刺目的折射，随后是逐渐显出样式的水晶城墙和拿着一堆东西的巨人。
“你肯定好奇我是怎么把你叫来的，但是你先不要紧张，我没有恶意的。”
这个巨人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一张原木桌子，两把椅子，一包饼干、面包、果脯、肉干，一壶葡萄酒。
“来吧，尝尝，虽然不是光辉城的特色，但味道还是不错的。”
“希尔德？”
林恩试探着询问，眼前的巨人至少有3米高，身上肌肉隆起但不夸张，有种欧洲古典神明雕塑的味道。他的头发是金棕色，有点像是阳光下的蜂蜜；干净的脸庞和棱角分明的五官，嘴角总是充满亲和力的微笑。
“哦？啊……你很有天分。在坠入梦境的时候居然还能看到我的过去。”
“没错，我就是希尔德，万神之神的盾。”
巨人希尔德承认了林恩的猜想，给他面前的陶杯倒了满满一杯葡萄酒。
“尝尝吧，我们过去称这酒是‘神之血’是最好的葡萄酒，如果你喝了想要的话，我还能告诉配料和比重。”
陶杯，看上去更像是某种盏的形状，像是一个比较深的小盘。里面是血红色的酒液，散发着诱人的葡萄、莓果的香气，以及橡木桶的味道。
林恩没有端起陶杯，他看着希尔德，眼底闪着疑惑。
“你似乎和霍恩海姆很熟悉，而且你的权柄在霍恩海姆的传承里占据着初始的一份……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朋友。”
希尔德的坦白完全在林恩的意料之外，他咬着一块饼干，这种用黄油、面粉、鸡蛋混合煎烤出来的饼干看上去油汪汪的，但对于黄金和白银时代的人类而言已经是宫廷级别的美食了。
“你？一位万神之神的从神？和霍恩海姆？你应该知道霍恩海姆想要做什么吧？”
面对林恩的询问，希尔德先是一愣，随后点了点头。
“霍恩海姆想要阻止雅诺回归原初，这其实也是为他好，只不过雅诺毕竟是亚珈最纯洁的部分。”
希尔德似乎并不在意雅诺听到祂的话，指了指林恩面前的酒，示意里面没有毒。
林恩端起陶杯抿了一口，入口像是古怪的涩与腥，但很快就化作了柔和的木料香气、浆果和葡萄、一些特殊草药的味道。
很好喝。
他确实有点想要知道酒的配料了。
“那你为什么会和霍恩海姆成为朋友？你们应该是敌对关系。”
“没有什么敌对关系，事实上，我是唯一不受雅诺支配的从神，我是盾，以至于我的概念覆盖了教国内的天然屏障和山石，而这其中就有人战胜神的奇迹留存。”
“赦免之石壁……”
林恩说出了那个自己手中唯一持有的教国奇迹之物。
“没错，我记得我把那面石盾给了霍恩海姆，它承载了我最重要的一部分，我的善良。”
“所以你才会和我这样心平气和地谈话？”
“差不多，但把你找来也只是想要确认一下霍恩海姆的状态。”
希尔德盯着林恩，无奈地叹了口气。
“霍恩海姆还没死？！”
看惯了前世各种小说的林恩第一时间想到了假死夺舍，但希尔德摇头否定了林恩的猜想。
“不，他彻底死了。不只是他，很多英雄都死在了白银时代到来的前一秒。”
“发生了什么？”
林恩的问题紧追不舍，但希尔德只是摇了摇头。
“你还不能知道。”
“但是我叫你来是为了另一件事，一件关于霍恩嘱托的事情。”
林恩一顿，随后疑惑地开口：
“什么事？”
“你现在一共收集了多少本他的魔导书？掌握了多少符文……”
希尔德开口先是这样的一句，让林恩原本刚刚松懈下的防备马上警觉，梦境符文也再次亮起，周围流动的那些梦中的思绪被他模糊地感知到。
“这些事你只需要心里知道，不用告诉我。”
“您说话总是间隔这么久吗？”
看着林恩一瞬间僵硬又一瞬间放松的表情，和话语里的无奈，希尔德只是笑笑。
“这是我人生中为数不多的乐趣和缺点了。好了，回到刚刚的话题。”
“霍恩在完成他的那件大事之前专门找到了我和另外几个神明，应该是将他的备用计划分别告诉了我们。对于我，他说的是——‘你将会遇到我的后继者，若是他掌握的符文尚少那么告诉他……’”
希尔德说到这儿又停顿了下来，故意用他那双澄澈的金色双眸带着坏笑地看着林恩。
林恩端起酒盏喝着酒，也不再着急了，他算是看出来了，眼前这个希尔德不论本身的阵营，他确实也就剩下这点乐趣了，不过他不打算让对方如愿，就像是对于他所在阵营的无声抗拒。
看到林恩喝酒的动作，希尔德又故意把面包和果脯推给了他，眼神中露出了一丝挑衅。
林恩小心翼翼地吃喝，就是没有询问霍恩海姆要告诉自己什么。
“好吧，好吧，你赢了。”等了一会儿，希尔德无奈地摊了摊手，“本来以为霍恩会选一个脾气和他相近的人作为继承人呢。”
“听好了，我要跟你说的是符文和权柄的关系，你是不是因为你掌握了符文防御而疑惑当时马奇诺还能够使用我的神力防御你的攻击？”
“是的……等等，马奇诺！！！！”
林恩先是点点头，但马上愣住了，因为他听到了一个绝对没想到的人名。
“对啊，你不知道吗？那个小家伙其实是最适合践行我的道途的，但很可惜年轻被命运论述蛊惑，走上了歪路。”
“那家伙居然是马奇诺！居然是马奇诺！”
林恩像是在咬着马奇诺一样狠狠咬着手里的果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啊！就这样被他信息不足漏过去了，谁能想到一直习惯居中调度的将领突然选择奇袭啊……
他捂着眼睛，反思自己的天真和武断，但希尔德并没有给他太多的时间。
“原初符文是神明的权柄，但这并不意味着所有的神明都极度依赖这些权柄。”
“你知道神的种类吗？”
林恩识趣地摇了摇头。
“神分为自然神和登阶神。自然神是亚珈化为大陆后强大的概念聚合成的神明，或许是生与死，或许是秩序，或许是雷暴……而登阶神是那些收集了信仰摆脱了种族桎梏的强大者，他们选择了一条道途践行，收获了某一领域的馈赠成为了那个领域的神明。”
“比如精灵之母，万物之母的巴巴加纳，她就是自然神，她是自然、繁衍、生长这些领域在亚珈大陆出现时聚合成的神明，她沉稳、包容但意识却过度涣散，几乎就是自然的神明体现，只有略微的人性落在作为锚点的精灵身上，这也是为什么精灵被那么迫害也不会灭绝的原因。”
“而我。”希尔德指了指自己，“就是登阶神。我自人类的群体中脱颖而出，在战争与守护中摆脱了桎梏成为了英雄，窥见了一条温柔之心守护所爱的道途，当我拿起赦免石壁第一次为我的族群抵挡了来自雅诺的怒火时，登神的天阶出现在了我脚下。”
“我是守护之神，这才是唯一指向我践行道途本源的尊名。我不是什么主之盾、持盾之人、固守者，我是守护自己所爱之人的神明。”
“而像我这样的神明具备了充足的人性，力量面对自然神可能稍逊一些，但权柄于我们而言并不是必要之物，就算是短暂把自己的权柄给了他人，我所在的领域也会重新生成一份权柄给我。”
“因为我走过了这样的路，路途中的每一个标识都有我落下的印记，只要我想，没有人能剥夺我一路苦修得到的智慧。”
“所以霍恩海姆的一部分原初符文就是由您这样的自然神赠予的？”
林恩看着眼前开朗的男人，对方的皮肤没有伤痕，但他身后的城墙却涌起了一种无声的呐喊和尊从，那是佐证希尔德没有说谎的例子。
——至此人赦免了神明，是第一次，亦是最后一次。
他莫名想到了【赦免之石壁】的描述。
“应该说是分享智慧，只有分享了智慧，蕴含在道途中的我的权柄才会交给符文巫师。”
“而另一种就是掠夺？就像是拉格纳那样？”
希尔德看着顿悟的林恩，点了点头。
“可是我现在掌握了两个符文既没有来自赠予也不是掠夺来的。”林恩揉了揉被葡萄酒的香气浸没地略微晕眩的脑袋开口，“欲望和支配。”
他下意识引动脑中的那两个符文，却被希尔德阻止了。
“这里太靠近极乐园了，你在这里使用支配会被发现的。”希尔德摁住了林恩的手，“欲望的主意识被狂乱的思绪冲散，难以做到聚合意识，你拿走权柄并不等于祂的权柄消失，而是你在某种意义上成了深渊的代言人。”
“支配并不只属于雅诺，他的支配是神权，但王权依旧有支配效果，你仔细分辨教国践行支配之道的信徒和你的区别，你自然就会发现了。”
“好了，你已经喝醉了，就赶快回去吧。再见，霍恩的继承人。”
希尔德盯着餐桌上被吃了不少的佳肴，眼中闪动着莫名的辉光，随着他手一推林恩的身体消散在这片草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