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的年糕。”陈子良勉力地笑着，把一份栗子年糕送到客人的手里，算是完成了又一单生意。
“小老板娘，你也太偷懒了！”做完活的男人立刻回到暖烘烘的屋子里，连连抱怨，“当前台的事情怎么丢给我了啊，人家大老远过来可不是来看一个大男人的，要是客人以后不来了怎么办？”
一旁的老板娘鹤子笑着说：“怎么会呢？今天陈君站了一天前台，街坊领居的太太们就来了很多啊。”
“老板娘，我……”陈子良实在没法把自己想要偷懒的理由说出口。外头太冷了，还是屋里有暖气舒服。
不过白蛍这小姑娘向来喜欢招待客人，怎么今天不去了？
陈子良一低头，看到白蛍坐在客厅的桌子上，正在写着什么。
“小老板娘，你在做什么呢？”
白蛍苦恼地用手托着下巴，问：“陈君，汝说说看，什么是爱的料理？”
“爱的料理？那是什么鬼东西？”
“爱的料理……唔！当然就是可以表达爱的料理呀！”
陈子良笑起来：“小老板娘，你怎么了？你恋爱了？”
“不……唔！咱……！”白蛍似乎被气得够呛，她猛地站起身，嘴里支支吾吾，好像是要长篇大论一番却无从开口的模样，“这……！其实是……纱织……”
“纱织？哦，就是六道珍皇寺的小姑娘。”陈子良记得，纱织经常来找白蛍一起玩，而且在许多重要的事情上也回来店里帮忙。
白蛍说起来事情的缘由。
说是小野信正先生邀请纱织这个周末一起去逛逛，当然啦，对于含蓄的京都人来说，这就是约会邀请啊！可是小野信正并非是京都人，对于这里有些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去哪里吃什么好。纱织却自告奋勇地说包在自己身上，然而作为一个相亲五连败的姑娘，她自己并没有什么主意。
“什么？五连败？她什么时候相亲过这么多次的？她不是一个高中生吗？！”显然，陈子良的注意力在某些细节上。
“这不重要！”白蛍立刻伸手打断陈子良，然后清了清嗓子，“所以纱织来问问咱有没有什么点子。但是平绫说咱也是一个没有爱的女人……”
陈子良狐疑地拿起白蛍写的纸张。
栗子年糕、干青鱼子饭、杂煮、淋汁荞麦面、栗金团、红白鱼糕……最后一个写的是红豆年糕，而且这个词还被着重画了一个圈。
“小老板娘，看来江琦平绫那家伙说的没错啊，你确实是一个没有爱的女人，这是啥？年菜菜谱吗？”陈子良开玩笑地说。
白蛍一把将纸张抓回来，嘴上有些无奈地说：“好啦好啦，咱就是个无爱的女人，那汝说说看，什么是爱的料理？”
“这不废话吗，当然是巧克力啊！”
“汝是在寻咱的开心是吧？”白蛍的脸一沉，“虽说平绫也说是巧克力，但是怎么想都不可能吃饭吃这个吧？”
“小老板娘，所谓的爱，要体会啊，你在这里瞎猜是没用的。”
白蛍这下子没再说什么，而是转身默默地回房间里去了。
陈子良以为终于可以享受一个温暖、悠闲的下午了，至少到傍晚的客流高峰前，店里暂时没多少客人。即便有，美里子也能应付得了。
……
在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过后，陈子良感到自己的后背被一只脚轻轻踢了一下，他迷茫地睁开眼睛，只见白蛍换上了一件漂亮的、绣着梅花图案的和服，拎着一只浅蓝色、有着丝绸质感的小手提袋，站在自己的面前。
“小老板娘，你这是……？”
“汝准备一下，跟咱一起去外面吃个饭。”
“啊？小老板娘，我们店就是餐馆啊……而且你不是说打死都不去外头吃别人家的饭嘛？”
“啰嗦！咱让汝去就跟着去，还有……汝穿得得体一些。”
白蛍似乎很认真。
陈子良知道，一旦她认真起来，谁都难以改变她的决定。
“谁出钱？”陈子良必须问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白蛍提起那个精致华丽的手提袋，轻轻晃了晃：“咱带着钱呢，就当是便宜汝一次。”
去，白吃的饭一定要去。虽说宫原家本身是料理店，但是饭菜大多是陈子良自己做的，吃自己的饭，就跟当家庭煮夫有什么两样？现在能去外面吃别人花钱的饭，那才叫生活。
说起来，陈子良还有一些新买的衣服。既然要求得体一些，那么一件厚实保暖的大衣绝对是首选，别看没什么新意，但是这种经久不衰的衣服才是真正的好东西，其创造出的成熟稳重、低调大气的风格向来杀遍少女、少妇甚至师奶的心。
一顿打扮之后，陈子良看了看自己的样子，可以，人模人样。
“汝好了没有？”白蛍等了片刻便已经不耐烦了，她探头探脑地张望，正巧撞到陈子良出门。
“别急啊，小老板娘，这不就准备就绪了嘛。我们秋卡国有句古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这关豆腐什么事？”白蛍局促地说，“汝这样子看着还行嘛……亏咱没有白等汝这么久……好啦，那咱们走吧！”说着，她颇有些慌张地门口玄关赶去。
冬月的街上人居然还不少。只园附近的人会穿着和服，三三两两如同燕子一般，穿梭在街道之中。靠近更加现代化街区的地方，大家的装扮倒是普通了许多，反倒是像大多数的城市街景一样无趣。
“陈君，汝在秋卡国有女朋友吗？”白蛍像是做了巨大的心理准备才问出这个问题。
“何止，我还有老婆呢！”
“汝已经结婚了？难以置信！”白蛍瞪大眼睛，感到不可思议。
“哎……这事儿怎么说呢？”
“等一下，咱说的女朋友不包括二次元的，只是说现实世界的。”白蛍意识到什么，赶紧做出修正。
“啊呀！小老板娘，你怎么能揭人之短呢！”陈子良故意抬高语调，装出一副不满的模样，“你看过一部电影吗？有个武士对爱他的女人说，‘我爱刀更甚于你。’我就是这种人，过去十几年，我爱料理更甚于女人。当然，关键是我没什么桃花缘啊，老天不给我比较的机会！”
“这样啊……”白蛍呼出一口气，浅浅的白色气团很快融入到空气之中，忽然她用命令一般的口吻说，“陈君，今天晚上，汝暂时不要称呼咱‘小老板娘’了，请直接称呼咱的名字就行了。”
“啊，这怎么行？我都说习惯了，突然叫我改口，我需要适应啊！”
“来吧！”白蛍忽然伸手一下子抓住陈子良，两个人立在原处，“汝现在就试试看！”
陈子良左顾右盼，确认周围的人没有关注到自己，才支支吾吾，有些别扭地说：“白……蛍？”
白蛍听到这话，嘴唇紧紧地抿着，眼睛不由自主地瞪大，似乎很紧张。她呆在原处，过了几秒，突兀地拉起陈子良的手，一言不发地往前走。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自己的名字，却有一种令人情绪急促的魔法。
这好像是陈子良这个家伙第一次这样称呼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