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话要对你说呢?”沈丛芸扭头看了看丘比特,嘴角淡淡地笑笑,轻声回答:“我只是心里有些难过,过一会儿就好了。”
“是什么让芸姐难过了?”丘比特皱了皱眉,他犹豫了一会儿,试探着问道:“是因为那只白狐吗?”
沈丛芸回过头没有立刻回答,静了很久,她忽然问:“小轩,你知道我的年纪吗?”
“芸姐怎么突然这么问?”丘比特有些诧异。
“没什么,只是看见那只小狐狸,就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沈丛芸沉默了一会儿,“那一年是我化灵为妖的第二年,我第一次下山,在涂山脚下和我的夫君相遇,那时我喜欢秋天待在秋林树的落叶丛里,他就为我在种满秋林树的林子里建了一栋房子,虽然算不上不是什么很大的房子,但是却是他亲手一点一滴建起来了,推开面朝淮水的大木窗,可以看见皓月的清辉倒映在海水里,泛起银色的波光。房子建成的那天,他拉着我的手在树林里跳舞,开心的就像个孩子……”
听着沈丛芸缓缓地讲着自己的过往,丘比特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有些不安。他虽然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但是大概也能猜得到,不会是什么太好的结局。
“在秋木林的那段时光,是我最开心的日子,每天都是无忧无虑的,有时候会想,也许那就是我的一生了。”沈丛芸笑笑,“随后第一次神魔大战开始,他身负家族的重任,披甲上阵,是军中的主将,他所向披靡战功卓绝,打了很多胜仗……”
“后来呢?”丘比特轻声追问。
“那是他和神族联军决战的前夜,一伙人类冲进了那间小木屋抓住了我,”沈丛芸顿了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接着说,“后来他就死了。”
丘比特没有再接话,他觉得心里那根刺,渐渐冷了下去。
“那日在钧天殿时,初听闻左长老阐述的计划,还不觉得有什么感触,今日亲眼见了,方觉得像是那一日,两军阵前的自己,”沈丛芸侧过脸,目光看向丘比特,“小轩,能帮我一件事吗?”
“芸姐……”丘比特低着头,他明白了沈丛芸要说什么,这背离了原本制定的计划,但是他不能拒绝,他也不敢去看她,不敢去看那凄冷的美,他低声应了:“我去了,希望还不算太晚。”
沈丛芸站起身来,缓缓走向黑暗中光线照不到的简陋混凝土楼梯,和丘比特擦身而过的时候,她伸手帮丘比特拂了拂沾满雨水的头发,随后身形消失在黑暗中。
丘比特摸了摸自己的脸角,刚刚女人帮他拂去雨水时,有一颗水珠滴落在那里,还带着淡淡地暖意,他知道那不是雨水,那是女人眼角无声流下的泪。
夜深篱落,天空里空悬着一抹残月,雨水正无声地降下,丘比特身影慢慢融入了夜色里。
月光被乌云隐没,废弃的烂尾楼顶重新陷入了一片寂静的黑暗中,呜咽的风雨继续席卷着天空。
——
此刻谢昭风正在夺路而逃,他拐进了身边的小巷,颇有些慌不择路的意思,谢昭风能感觉身后那个“人”就要追上来了。
二十分钟前,左断“天枢雷域”崩溃的瞬间,谢昭风还守在领域外,他眼睁睁看着由精神力构建的大阵被亮金色的罡气击溃并替代,在他的观念里,这种等级的结界几乎是不可能被摧毁的。
还没等谢昭风从惊讶中反应过来,金色罡气铸成的新领域也随之消失,一切都回归真实。
透过仅存的月光,谢昭风看着一个枯萎的身影在空中微微一顿,随后仰天坠落,带着那柄已经银华暗淡的宝剑。
紧接着金色的闪光向自己直扑而来,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谢昭风扭头开始了逃亡的路程……
直到此刻谢昭风已经整整跑了接近二十分钟了,纵使他全力狂奔,却依旧无法甩掉身后的金光,要不是谢昭风在小巷子里七拐八绕,恐怕已经追上了。
他拼着最后一口气才饶进现在这条小巷里,此刻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但是他不敢大声喘粗气,只能紧闭着嘴,用鼻子激烈地呼吸着空中的氧气。
但是短暂的调息并没有持续太久,谢昭风看见漆黑的巷口,再次亮起了灿金色的光芒,谢昭风没有犹豫,他转身再次准备开始狂奔。
但这次已经太晚了,谢昭风转过身还没有来得及迈出脚步,一股狂烈的罡气从他背后的巷子口涌了进来,不过眨眼般的瞬间,整个罡气已经彻底包裹了谢昭风的全身。
谢昭风还想挣扎,但是之前长达二十分钟的高强度马拉松,已经彻底耗尽了他所有的力量。
罡气顺着毛孔穿透了皮肤,闯进了他的身体,一瞬间谢昭风所有的力量都失去了,他前进的逃跑的势头还在,四肢却如被泥浆灌注,再也不能移动一份,重重地摔倒在湿冷的路面上。
他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扭过头,感觉自己被困在了日冕里,罡气带着炽烈的气浪,耀眼如海般的光芒散溢开来,刹那间充斥了整个小巷,光明如昼。
最终罡气吞噬了整条小巷,天下地下只剩无尽的光明,两侧的房屋、树木、设施和天空中的星辰与月都被罡气掩盖,目光所至,只有无际的光明。
一只被金甲覆盖的手臂从光明中伸出来,一把揪住了谢昭风的衣领,巨大的力量直接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
黄金十二冕旒冠的珠缫(sāo)1在谢昭风眼前晃动,帝禹将他拉到自己面前,严肃威仪的声音灌满谢昭风的耳朵:“在哪!她在哪!?”
注:古代朝代中的礼冠之一,旒是指礼冠上的玉串,根据周公旦所着《周礼·夏官·弁师》中记载,天子之冕十二旒,诸侯九,上大夫七,下大夫五。缫是指串联旒上珠玉的蚕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