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肃帝恍若未觉察到卫廷的失态,将长枪扔给了副将冯翔,留了句“你们接着练”,便大步走下了高台。
冯翔将长枪放回兵器架子上,转身见到卫廷后背僵直,眼神定定地看着皇帝的背影。
他不由得关切道:“卫将军”
卫廷应了一声,但视线还没有收回。
冯翔道:“将军可是身体不适若是不舒服,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和西缙之战,不日就会再打,北黎能领兵的将领本就不多,您还是要保重身体。”
见卫廷不语,也没有反应,往常一直挂着笑意的嘴角,此刻绷紧抿成一线。
冯翔看向卫廷的目光所及之处,嘶了一声。
武肃帝已快步走到校场的西南角,将一个偷看的女子捉住,堵在了墙角。
冯翔想了会儿,道:“卫将军是在好奇这姑娘的身份她就是昨日被皇上带回营帐的,听说是庆云公主的人。”
这女子的身形被遮住大半,只透出半片裙裾,看不清面目。
冯翔说着就憨笑起来:“我的帐篷离皇上的近,夜里还听到了动静,卫将军在东边,定是没听见。”
若是被他听见了.
卫廷心头淤住的一口血还是没崩住,嘴角溢血。
冯翔惊异地道:“将军这伤,竟然如此严重!还是快快去医治!此处有我在!”
冯翔赶紧将卫廷推走,让他去治伤。
纪青梧就这么神游天外,手中举着的包子,还剩一下口,突然被人叼走了。
她惊异地道:“这是我的——”
望着忽然出现在眼前的武肃帝,纪青梧立即收起气恼的神色,眉眼带笑地道:“陛下饿了”
刚才练了那般久的长枪,定然是累了饿了。
纪青梧连忙献宝一样,将油纸中的另一个大包子奉上。
“这里还有呢。”
赵明琰没接,而是道:“还是阿梧手中的这一口最香。”
纪青梧不明所以,都是一样的包子,还分什么这一口那一口的。
她仰着头问:“陛下不吃吗”
赵明琰见她只顾着甜笑,有点儿傻呆呆的模样。
但他也被她的好心情感染,忍不住弯起唇角,弧度不大,但足以让人知道他心中愉悦。
“你留着自己吃,我用过了早膳。”
见他的额头上还有薄汗,在日光下亮晶晶的,纪青梧从宽袖的袖口掏出一枚巾帕。
“陛下擦擦汗。”
赵明琰没有接,而是眸光微暗地望着她。
纪青梧赶紧抖了抖手中的帕子,药香混杂着花果香气,在两人的鼻尖散开。
她解释道:“这是干净的,还没有用过。”
“你来给朕擦。”
赵明琰的音色忽而升高不少。
纪青梧没多想,只是擦汗而已,昨夜她还差使了他那么多回,他亲自给她清理还铺床,自己不过是投桃报李。
纪青梧踮起脚尖,探手去为他擦汗,巾帕描摹着他英挺的轮廓。
她神情专注,严谨地不放过脸上没有擦到之地。
因此,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身后,有一人正经过,脚步顿了又顿。
赵明琰低下头,享受着这轻柔的擦拭动作,还用脸去蹭她的手心。
纪青梧甚少见到他孩子气的举动,她轻笑着扶住他的脑袋。
“陛下转一下头。”
耳根与头发相接之处很容易出汗,要用巾帕沾一沾才好。
赵明琰配合地转过头,恰巧与卫廷的视线相撞,他长眉扬起,满目惬意。
纪青梧的手忽然顿住,她眸光闪烁地看着他脖后的抓痕,怎么又多了两条啊……
纪青梧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指甲圆润饱满,只有右手食指的烫伤还留有白点儿。
昨夜事罢,她躺在床上昏昏欲睡,但皇帝却拉住她的手,耐心十足地帮她剪指甲。
那时,她还以为武肃帝有某种不可言说的强迫症,结果,是因为她将他挠伤了。
纪青梧咬住下唇,道:“陛下怎么不提醒我”
赵明琰好笑地问道:“提醒你什么”
纪青梧语塞,半响道:“提醒我别抓伤了你。”
赵明琰道:“提醒你百次放松,可也没用,还是缩得那般紧窄”
纪青梧急急地用手帕捂住他的唇,水眸一闪一闪的,欲语还休地望着他。
赵明琰拉下她的手腕,将她精巧的腕骨拿在大掌中揉捏。
调侃道:“就算提醒了,阿梧也做不到,况且这是代表”
他低低地在她耳边说了后半句。
简直就是魔音入耳!
纪青梧都快要变成蒸熟的包子了,羞得身子微微颤抖。
不管武肃帝是冷脸,还是情热,都能惹得她心绪颤动。
纪青梧拿起帕子扇风,打算给自己降降温,但目光一触及他脖子上的血印子,就心虚地移开眼。
这红痕,不夸张的说,距离武肃帝半米之人都可以看得清楚。
而且,边上那道被野狼抓伤的印子,应是涂了药膏,现在结痂都掉了,只有淡淡的印迹,反而衬得她挠出来的红痕更明显。
纪青梧纳闷地道:“我怎么觉得陛下的中衣领口,比昨日更宽了点儿。”
赵明琰挑挑眉,漫不经心地道:“阿梧是医者,难道不知道,伤口要多通风晾着,才能好的更快。”
纪青梧缓慢地点头,觉得这话既对,又有哪处好似不太对。
这时,有将领走过来,在距两人三丈远的距离停住,拱手道:“末将参见皇上。”
纪青梧悄悄往皇帝身后的墙角躲了躲,却被他一把拽了出来,她只能在他身旁站好。
“何事”
赵明琰的声音又恢复了冷淡疏离。
将领道:“回皇上,卫将军身体不适,先回帐中休息,是卫将军派末将来问,皇上昨日带回来的那头野狼不吃不喝,是否要请兽医来看看”
赵明琰正沉吟着,忽而被身边的人,勾了下手指。
纪青梧对着他眨了眨眼。
“陛下,一通百通,兽类与人相差并不多,不如我,我们一块去看看。”
赵明琰听她改口称呼“我们”,颔首道:“也好。”
几人一块去到了关着野狼的地方,就在军营马厩边上的一个低矮仓房中。
将领上前一步,将蒙在笼子上的黑布拿开,这匹狼见光后立刻发出危险的低吼声。
纪青梧打量着颈项戴着皮套和铁链的狼,它通体银灰色,且比一般的狼要大上一倍,一看就知是狼王。
“就是这匹狼抓伤的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