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殷洪在营中左等右等,却始终不见马元归来,心中不免烦闷,面上也隐隐透着几分焦虑。
他转头看向刘甫、苟章,神色凝重地说道:“马元此去,已然多日,却音信皆无,依我看,恐怕凶多吉少。明日,我且要与那姜尚再会一会战,探探虚实,同时也好再派人去打听马元的消息。”
郑伦在一旁抱拳应和道:“殿下所言极是,不历经一场大战,我军想要在此立下大功,实在艰难。”
众人一番商议后,便各自散去,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殷洪身披亮银甲,手持长枪,率领大队人马气势汹汹地开出营门。
待行至西岐城下,殷洪猛地勒住缰绳,大声吼道:“速速让姜子牙前来答话!”
左右军士不敢有丝毫耽搁,赶忙飞奔至相府通报。
姜子牙未带任何门人,只亲自率领一支精锐人马,独自出城迎敌。
来到阵前,姜子牙骑在四不相上,大声呵斥道:“殷洪!你违背师命,逆天而行,如今大难将至,即将化为飞灰,待那时,你便是追悔莫及!”
殷洪听了这话,犹如被点燃的火药桶,顿时怒火中烧,暴跳如雷。
二话不说,猛地一夹马腹,胯下战马长嘶一声,如离弦之箭般朝着姜子牙冲去。
手中长枪更是带着呼呼风声,直取姜子牙咽喉。
姜子牙见状,不慌不忙,手中长剑一横,稳稳地挡住了殷洪这凌厉的一击。
刹那间,火星四溅,两人的兵器碰撞在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随后,双方你来我往,兽马相互争持,剑枪不断并举。
仅仅过了数合,姜子牙猛地虚晃一剑,掉转四不相,转身疾驰而去。
他并未朝城内奔去,反而是朝着荒僻的野外仓皇逃窜。
殷洪见此情形,心中暗喜,只道姜子牙心生怯意,岂会错过如此良机。
殷洪眼神中闪过一抹狠戾,高声喊道:“姜子牙,你还能逃往何处!”
言罢,便驱马加鞭,在后方紧追不舍。
且说姜子牙在前边狂奔,殷洪于后面追击,二人一前一后。
姜子牙驾驭着四不相,速度如疾风般迅疾,在蜿蜒的小道上左冲右突。
殷洪一心只想追上姜子牙,全然没有留意到四周的异样,只顾埋头猛追。
当姜子牙奔至一处山坳,一个急转消失在殷洪的视野之中。
此时,早已在此设伏的赤精子,远远地就望见了徒儿殷洪追来。
望着殷洪奋不顾身的样子,心中百感交集。
赤精子轻轻摇头,眼中尽是无奈与痛心,轻声叹息道:“孽障!孽障啊!你不听为师劝告,一意孤行,今日这苦楚,皆是你咎由自取。待你命丧黄泉,莫要怪我无情!”
言罢,赤精子强忍着内心的悲痛,将万里江山图朝着姜子牙刚刚经过的身后用力一抛。
万里江山图离手的瞬间,似有一股神秘的力量牵引。
尚未落地,只见图卷仿若拥有了生命一般,缓缓舒展开来,边缘处像是融化在空气中,与周围的一切无缝衔接。
眨眼间,万里江山图与周遭环境浑然一体,仿佛它本就是这天地间的一部分,从未曾分离。
原本普通的小径、起伏的山峦,此刻在图的力量加持下,看似毫无变化,实则暗藏无尽玄机。
赤精子凝视着融入环境的万里江山图,眼中满是惊叹与震撼。
心中暗自道:“此宝果真玄妙,无声无息间便能改天换地,将这周遭化为乾坤囚笼,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殷洪追至此处,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临近,眼中只有姜子牙远去的背影,随后一头扎进了图中。
殷洪踏入万里江山图的瞬间,顿感眼前景象突然变幻,天地间一片混沌,朦朦胧胧,仿若坠入了无垠的迷雾之中。
其神智亦变得恍惚迷蒙,心乱如麻,毫无主见,万千思绪如潮水般汹涌而至,扰得他心神不宁。
更为奇异的是,但凡殷洪心中一动,脑海中浮现出何事,那件事便会即刻在眼前真实呈现。
殷洪心中刚泛起一丝疑虑:“莫非此处设有伏兵?”
须臾之间,四周喊杀声震耳欲聋,只见无数伏兵从四面八方蜂拥而出,刀光剑影交相辉映,朝着他猛扑过来。
殷洪骇然失色,匆忙舞动手中长枪竭力抵御。
双方你来我往,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厮杀,战场上血肉横飞,惨呼连连。
然而,就在殷洪杀得筋疲力尽之际,那些伏兵却又宛如幻影一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余一片死寂。
殷洪惊魂甫定,心中又念及要擒拿姜子牙,以泄心头之愤。
念头方起,姜子牙的身影便果真出现在眼前。
姜子牙面色冷峻,手持长剑,缄默不语,径直朝着殷洪刺来。
殷洪怒目圆睁,切齿痛恨,挥动长枪回击。
两人再度陷入鏖战,你来我往,各不相让,兵器撞击之声此起彼伏。
姜子牙不敌,转身逃跑,殷洪继续追击。
殷洪在追赶姜子牙的途中,脑海里突然毫无征兆地闪过朝歌城的模样,那熟悉的城墙、街道,一砖一瓦都勾起他心底深处最柔软的回忆。
就在这恍惚之间,周遭的景象陡然一变,他竟真真切切地置身于朝歌城中。
眼前,那巍峨高耸的宫门熟悉得让他眼眶发热,记忆中的厚重感扑面而来。
殷洪一时有些恍惚,抬手揉了揉眼睛,确认这不是幻觉后,心中五味杂陈,脚步不自觉地加快,朝着宫门快步走去。
踏入宫门,熟悉的气息萦绕身旁,他径直朝着西宫奔去。
在西宫的庭院中,殷洪一眼便看到了黄娘娘的身影。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宛如一朵盛开在时光中的幽兰,容颜依旧那般美丽动人,岁月似乎并未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殷洪心中一阵酸涩,往昔的回忆如汹涌的潮水般将他淹没。
想起黄娘娘平日里对自己的关爱与呵护,扑通一声,双膝跪地,重重地向黄娘娘下拜。
可还未等他缓过神来,周围的场景竟再次如梦幻般变幻。
眨眼间,殷洪发现自己已然身处馨庆宫。
他环顾四周,熟悉的布置让他倍感亲切。
这时,他看到杨娘娘亭亭玉立在不远处,心中一喜,立刻快步上前,恭敬地口称:“姨母。”
然而,杨娘娘却仿若未闻,对他的呼喊置若罔闻,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他根本不存在一般。
殷洪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心中满是疑惑与失落。
他呆立原地,望着杨娘娘的背影,不知所措,为何杨娘娘对自己如此冷漠。
殊不知,这一切皆是万里江山图中红尘变化无穷之法。
此法宝只要殷洪心底有所想,世间万物、任意场景,都能在刹那间化为实景呈现在他眼前。
此刻的殷洪,已然深陷这法宝精心编织的迷幻之网,在这不断变幻的场景中,左冲右突,如痴如醉,仿若置身于一场荒诞不经的梦境之中,却始终无法逃脱。
赤精子立于图外,凝视着自己多年来悉心教导的徒儿在图中苦苦挣扎,心中感慨万千。
忆及师徒相伴的数载岁月,往昔的殷切期望,现今竟落得如此凄惨下场,着实令他痛心不已。
赤精子不禁连连叹息,眼眶亦逐渐湿润。
眼看着殷洪在图中越陷越深,即将步入绝境,蓦然,他的生母姜王后的身影浮现在眼前。
姜王后面容憔悴,神情哀伤,高声呼喊:“殷洪!你看看我是谁?”
殷洪抬头望去,霎时瞪大双眼,失声叫道:“啊,竟然是母亲!”
殷洪又惊又喜,然心中却又涌起一丝不祥的预感,不禁失声问道:“母亲!莫非孩儿与您在幽冥相会?”
姜王后望着儿子,眼中满是怜惜,言道:“我的儿!你不听师父之言,执意要保那无道的纣王,征讨有道的武王,还立下重誓,开口受刑,出口有愿。当日你发誓说要化为飞灰,如今你入了这万里江山图,眼看就要承受灰烬之苦。”
殷洪闻听母亲之语,惊恐万状,赶忙高声呼救:“母亲救我!”
然而,话音未落,姜王后的身影便如烟云般消散无踪。
殷洪惊慌失措,瘫倒在地,蜷缩成一团。
恰在此时,赤精子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殷洪!你看我是谁?”
殷洪昂首,瞥见师父的一刹那,泪水如泉涌般倾泻而出,声泪俱下地恳求道:“老师!弟子已知错,弟子愿保武王灭纣,恳请老师救弟子一命。”
赤精子凝视着眼前的徒儿,心中一阵酸楚,言道:“此刻已迟,你已然违背天道。你究竟听信了谁人的谗言,改变了先前的誓言?”
殷洪抽噎着回应:“弟子因听信了玄阴子的话语,才违背了师父的教诲。望老师慈悲为怀,给弟子一线生机,弟子定不敢再违背誓言!”
赤精子心中虽有千般不忍,尚存些许眷恋之情,意欲救徒儿一命。
恰在此时,半空中传来余元的声音:“道兄,天命难违,岂敢有悖!莫要耽搁了他入封神台的时辰!”
赤精子闻之,心中一惊,长叹一声,眼中噙满泪水。
徐徐伸出手,万里江山图飞向赤精子手中,用力一抖,画卷瞬间间卷成一团。
赤精子提着画卷,沉默了许久,再次一抖,万里江山图缓缓展开。
一阵劲风呼啸而过,殷洪连人带马,在风中瞬间化为灰烬,消散得杳无踪迹。
与此同时,一道幽魂悠悠地朝着封神台飘去。
赤精子望着那片灰烬,再也难以抑制心中的哀伤:“太华山自此道统断绝。眼睁睁看着门下弟子落得如此下场,怎不令我痛心!”
姜子牙见此情形,劝慰道:“道兄不必这般。马元不在封神榜上,自有能救他脱离苦海之人。殷洪之事,皆是命中注定,又何必如此哀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