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回京都不过七日，且不日将随兄长再次回北疆，为何突然想出家？
“长姐大婚后，父亲的门生上门提亲，要娶我做继室，父亲同意了。”
继室？
二叔不是糊涂之人，想必这个门生人品厚重，算是一个良好的归宿。
可人总有看走眼的时候，燕家，婉儿前夫家，便是明证。
谁说知书达理之人，就一定是正人君子？
“二叔，二婶没问过你吗？”
虞婉摇摇头，眼中光亮渐渐黯淡。
“长姐，我不愿嫁人，即使……”
即使沐将军真心相待，她也从未想过嫁。
虞韵微微蹙起眉头，二叔如果应下了提亲，这件事便有些棘手了。
“女子深居内宅，困于一方天地，不如青灯古佛，参悟佛法普渡众生。”
北疆之行彻底打开了虞婉的眼界，她虽不是男儿身，却向往男儿志在四方。
她想学洛绾轻，束发封帛以男儿自居。
“此事须从长计议，我写信回家告知二婶，留你在此陪我。
你先带着笙儿在静心庵住下，不必忧心。”
“长姐，婉儿心中有计较，退掉这一门亲事不难，可父亲不会由着我一直独居在家。”
虞婉来之前已经想得很清楚。
她此生无心后宅，不若出家了却红尘事，跟在兄长身边开个私塾，收些贫苦人家的女学生。
虞韵不知如何回答妹妹。
曾经她也未想过还俗，以出家人身份入世，可以免去不少麻烦。
但婉儿还有沐沉沙这段良缘呀！
……
“这有何难？”
晚膳时间，凤玄尘抱着笙儿喂桃花羹，慈父模样看得虞韵心生欢喜。
临渊喜欢孩子，尤其是女儿。
“韵儿不是还缺个教太子的属官吗？
虞家女儿做个助手，绰绰有余。
至于婚配，症结在二叔，那便让二叔绝了这个念头即可，这事好办。”
让沐沉沙自己去搞定未来岳父。
“虞婉谢过姐夫。”
“谢你姐就好，我只在乎韵儿喜怒。”
“婉儿谢过长姐。”
虞韵把妹妹拉回桌边坐下。
“这里没有外人，无需多礼。
临渊说得这个法子可行，由你来监督昀灼和鸣儿的功课，他们会乖一些。”
“婉儿一定尽心辅佐太子殿下。”
至于孟将军，她没实力教导，只有受教的份儿，那少年郎极聪慧。
甚好！
凤玄尘心里畅快极了。
别人或许拿捏不了两个小兔崽子，虞婉一定行，以前怎么没想到呢？
他们不是要娘吗？
眼前这个最合适，他还可以给他们配个爹。
“笙儿来，喝口汤，别噎着。”
“姑父喝～”
……
晚膳用到最后，凤玄尘将笙儿还给虞婉，亲自收拾碗筷。
“要是沐沉沙在，这活儿得他干。”
虞婉抱着孩子低头不说话，确实，姐夫带出来的几个得力干将都像他。
上得战场，下得厨房，没有京都男子的那些三纲五常的规矩。
君子远庖厨，内宅杂事不过问，……
在他们这里都不存在。
沐王爷亲自下厨，亲自洗碗，说出去谁敢信呢？长姐好福气呀！
“也不知道人找到了没？”
虞韵听出凤玄尘话里有话，知他有意用攻心计，打破婉儿的心防，于是配合地接话。
“找谁？”
凤玄尘勾起嘴角，随后压住，演戏呢！
“无事，刀口舔血的人，哪有次次全须全尾。
昨夜城郊出了点乱子，沐沉沙带人过去，中了埋伏，到现在还没找着人。”
什么？
沐将军出事了？
“娘，疼……”
笙儿的手被虞婉抓疼了，委屈巴巴求助。
“对不起，娘轻一点，笙儿要睡觉了。”
“我让鼠卫护送你下山。”
凤玄尘毫不客气赶人。
“多谢姐夫。
长姐，我带笙儿先回静心庵。”
“好，路上慢些。”
虞韵没有强留，起身将人送到山道口。
“长姐……”
犹豫再三，虞婉终是没有问出口。
问了又如何呢？
她不能为沐将军做什么，徒增烦恼。
不如下山为他念经祈福，希望他逢凶化吉。
“婉儿告辞！”
“好，天色昏暗，走慢些。”
目送人消失在山道转角，身后贴上来一堵热墙，“别担心，这点小事，难不倒沐沉沙。”
“沐将军来了？”
“嗯。”
那块朽木要是不来，他费这劲儿干嘛？
“娘子，入夜了，咱们回屋。”
凤玄尘揽着虞韵往回走，“等天再暖和些，为夫陪你出来饮酒赏月。”
他想带韵儿做的事情，可多了。
“好。”
“娘子，要不要听为夫吹箫？”
虞韵疑惑抬头，吹箫？
“不信？”
他会的东西不少，当年韵儿学琴时，虞修总是吹箫陪她消遣。
凤玄尘怎么可能落下？
……
隐约的琴箫合奏声传来，虞婉推开窗子，望着天上半圆的月亮。
“但愿人长久……”
别的，都可以退而求其次。
没什么能大过生死。
沐将军千万要平安回来。
“阿弥陀佛！愿君平安无恙！”
短短几月，虞婉像过了一生。
假扮长姐被犬戎人追杀时，他们曾经患难与共，他为了救她几次受伤。
后来以为长姐遇难，他出征前给她传信：不败犬戎誓不还，别哭。
嘀嗒……
两滴清泪落在纸上，晕开墨迹。
沐沉沙藏在暗处盯着窗前抄经的人，犹豫片刻大步走出去。
“你……”
“我无事，别哭！”
虞婉慌忙放下笔，胡乱用袖子擦掉眼泪。
“你怎的如此无礼？”
觉得自己此话有些过分，又缓下来。
“沐将军平安便好，天色已晚，请回吧！”
沐沉沙站着没动，高大的身躯落下一片阴影，罩住虞婉纤瘦的身体。
冬天抱着她躲避追杀时，只觉得她很轻，像云朵一般握不住。
如今衣裳轻减后，才发现她很瘦，有种小家碧玉的美。
“你胃口太浅，要多吃一些。”
“好，多谢关心。”
虞婉躬身行礼，垂头看着自己的影子。
“主子做的吃食只合王妃胃口，明日我做给你吃，三姑娘，莫忧心。”
沐沉沙从怀里拿出一个香囊。
“给，安神的。”
“无功不受禄，将军的心意……”
一切发生得猝不及防，沐沉沙跃过窗台，将人扣进怀里，兜头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