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六,京城骑军和钦差刚刚出发,南边就迎来两场大战。
江北的流贼是马守应和刘哲,六千核心带着一万流民,泰州在扬州东边百多里,歌舞升平的,突然就被攻占了。
高迎祥选人说明一切,马守应与刘哲是流贼里‘温和’的两个人。
流贼烧官府,抢富户,但没有屠戮百姓,泰州又没有大军,竟然没引起混乱,地方除了发急报,只能干瞪眼。
泰州东边百里,是与京杭运河平行的通榆运河,沿线有南通、如皋、海安、富安、西溪、安丰、盐城等富庶之地,密布盐商、海商等大族。
流贼故意在泰州劫掠三天,突然分成三股,向东劫掠所有城镇。
二十八日,形势更加明朗。
流贼三路进入中都地界,北面张献忠、罗汝才从归德府攻宿州,西边高迎祥主力进攻颍州,南路拓养坤、黄龙攻寿州。
三面距离中都全是二百里,正好步卒三天行程。
高迎祥一开始对牛金星能联系到徐家兄妹持怀疑态度,等他拿到中都各城的布防和官员信息,高迎祥更不敢随便动作,他本人甚至从开封退到汝宁。
这不是好事,明显有大虫亲自下场了。
犹豫了四五天,等李自成、牛金星在中都边界与徐允爵碰面,高迎祥才知道陆天明真的没死。
一听这位‘仙爷’即将南下,闯王差点扭头就跑。
等徐允爵给李自成看了陆天明信,高迎祥才放下心来。
陆天明还是反了啊,他与徐允爵一样,需要义军破中都,破曲阜,挖塌朱明秩序基础。
陆天明在北,徐允爵在东,河南作为缓冲,只允许义军在湖广一带。
什么好处都不给,让义军提前进攻中都。
若是别人,高迎祥绝不同意,陆天明下场,他反而相信了。
那家伙若给好处,必定是个陷阱。
如今刚好合作,义军需要声势,陆天明和徐允爵需要权力,做完这一单,咱们以后较高下。
自二十六日义军大队进入中都地界三天来,一路上非常顺利,乡野百姓对义军很欢迎,不仅没有躲避,还给他们带路。
高迎祥在前锋后面慢慢跟随,前面突然传来一个惊诧的消息,颍州冒出一队两千人的武装。
义军前锋被斩杀一千人,闯将李自成大怒,调集老营不多几门火炮去攻城。
高迎祥没有太在意,义军的火炮是小号的虎蹲炮,虽然能发射石弹,没什么杀伤力。
就是明军大营中的号炮。
与烟花没多大区别,里面装填的也是烟花作坊缴获的土火药。
壮胆可以,轰城不可能。
前锋有三万人,数百个攻城梯,足够拿下颍州。
事实上李自成也很快拿下了,但结果却令高迎祥不悦,带骑兵脱离中军,快速来到颍州。
黄昏下的颍州城一片火海,街道上到处是男女老幼的尸体,城里如同蜂窝似得,到处在杀戮、抢劫、奸污民女。
高迎祥怒火中烧,下令士兵把城中那些精虫上脑的混蛋和李自成带过来。
老子攻中都是为了声望,为了自立称王,不是为了杀人。
哪里都能杀,这里不行。
颍州没有大族,却有个声望颇高的人。
张鹤鸣,万历十八年进士,贵州巡抚、右佥都御史,平定苗乱的大员,广宁溃败时是兵部侍郎。阉党当朝后,魏忠贤启用为南京兵部尚书,总督贵州、四川、云南、湖广、广西军务,崇祯登基后致仕。
这是妥妥的封疆大吏,对义军在湖广立足有绝对的帮助。
高迎祥认为张鹤鸣能效忠魏忠贤,那效忠他自己也没问题,一心想着这人给他上表自立,如今全被李自成破坏了。
但传令的骑军回来,高迎祥也傻眼,带骑军来到颍州城东。
刚才隔着颍州城没看到,这时候才发现义军全在城东,他们也吃惊看着城里的场景,眼里全是不解。
高迎祥大步来到李自成面前,地下躺着一溜男女老少的尸体。
李自成指着其中一具枯瘦的尸体,身上全是箭孔。
“大王,这就是张鹤鸣,那些反击的民壮就是他组织的人,全是颍州的读书人和学子,一共七十七户,连带他们的家眷下人,没有一人生还。
知州尹梦鳌和通判赵士宽带他们守城,没什么军械,颇有气节,义军进城后仍然血战,大多战死或重伤投水自尽,无一降者。
知州尹梦鳌、通判赵士宽重伤投河而死,家眷自缢身亡。
张鹤鸣已八十五高龄 ,持刀拒绝投降,被乱箭射杀,他的儿子张大同、弟弟张鹤胜也乱战而死。”
高迎祥放弃追究李自成的责任,再看一眼城里乱糟糟的情形,“什么情况?”
“全是颍州城的百姓,他们要抢空富户,与义军一起走,如同疯了一样,对七十七户家眷杀戮奸污,属下没法阻止,只能让兄弟们退出来。”
高迎祥哭笑不得,这种状态的百姓就是他们起始阶段的义军。
欺软怕硬,落井下石,逆风的魔鬼,顺风的野兽。
高迎祥太熟悉了,想骂又不知该骂谁,狠狠踢了一脚张鹤鸣尸体下令,“让他们先抢着吧,留下三千人把金银带走,告诉所有人,到中都不准乱民杀人奸污,有一个杀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