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那人昨天站在谈茗聆身后,想必同应婆身份一样,都是在这三生殿能说的上话之人。
而且,从他跟谈茗聆的交流方式来看,相较于另外两位,似乎他更深得东家的信任。
若是想查线索,那么无疑从此人身上着手更迅速一些。
早知道这里事儿那么多,当初就不以身做饵了。
她跟苓儿一个留在三生殿,一个在外行动,如此配合,或许不会那么被动。
如今倒好,俩人都进来了,就连想要见上一面也并非易事。
念及此,邱漓不免叹了口气。
得想个法子。
“你说,那王八上午会来吗?”邱漓小声问向身旁之人。
“嘘!可不能这么称呼他。”
许尽欢赶忙伸出食指放在唇边,做出噤声的手势。
同时,瞪着那双大眼睛左顾右盼一番。
待确定这番话语并未被他人听见之后,方才如释重负般地长长舒出一口气。
邱漓见状,轻哼了一声,满不在乎地回应道:“反正他又听不见,我称他为王八已经算是相当客气了。”
“还有更不客气的?”
“对啊,鳖孙儿。”
邱漓扬起下巴,笑着看向许尽欢,略有几分得意之色。
听闻此言,许尽欢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将口中尚未咽下的米粥匆匆吞咽下肚,对着邱漓默默地竖起了大拇指。
这词她还是同洵哥学的呢,虽然锦哥老说太过粗俗。
可粗俗又怎么了?她本就不是大家闺秀。
对啊!她不是大家闺秀啊!
哎嘿!
邱漓想到了好法子。
待用过饭,二人结伴去了清音居。
这地方布置得典雅精致,光是站在门口就闻到了淡淡的熏香。
屋内摆放着各种乐器,如琵琶、古筝、二胡等。
目光转向一旁的墙壁,几幅精美的书画悬挂其上,墨香四溢,增添了几分文雅之气。
视线落在最前方的古筝前,那里端坐着一位女子,气质高雅,风姿绰约。
邱漓认为,这女子应当就是殿里特意请来教导她们的乐师。
没过多久,一个身影缓缓朝着这边走来,正是邱漓口中的那个“鳖孙儿”——向肖望。
他大摇大摆地径直走向乐师身旁,然后大大咧咧地坐下,并向乐师示意可以开始授课了。
坐在旁边的禤宜见状,默默不语地往左边稍稍移动了一下身体,随后轻声回应道:“好。”
乐室里回荡着她温柔的声音,让人听起来十分舒服。
她说女子应时刻注意自己的身姿仪态,尤其是在演奏时,更要一直保持优雅的姿势。
然而,正当她想要继续往下详细讲述的时候,突然身子猛地一顿。
随即,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转头对着一旁的向肖望说道:“大人,劳烦高抬贵手。”
邱漓听到这句话,好奇地歪过头去看个究竟。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顿时气得火冒三丈。
只见那鳖孙竟不知羞耻地将一只手放在禤宜的大腿上。
难怪他坐下去的同时,禤宜会请挪一下自己的位置。
但眼下只能握紧拳头,反复告诉自己还不是时候,再忍忍。
向肖望抬起手,转而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禤宜继续。
可禤宜并不放心他,于是缓缓站起身来,选择边走边讲。
“弹奏古筝时,要坐的端正,身体微微前倾,肩部自然下垂。”
待踱步至邱漓身前时,只见那丫头低垂着头,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禤宜心下略感担忧,忙不迭地投去关切的目光。
邱漓察觉到禤宜的视线,急忙抬起头来,露出一抹勉强的笑容。
随后连连摆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禤宜见状微微颔首,表示知晓,而后接着方才的话讲下去。
她先是同众人介绍了古筝的各种类型及其构造,随后又耐心阐述了制作琴弦所使用的原材料。
然而,就在她再次行至邱漓身旁之际,留意到这姑娘的面色有些不太对劲。
此时的天气虽说不上酷热难耐,但邱漓脸颊上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与方才所见之模样截然不同。
正当禤宜准备再询问一番时,邱漓突然双手捂住嘴巴,如疾风般朝着放置秽物桶的方向狂奔而去。
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的呕吐声传来。
距离秽物桶最近的向肖望,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得目瞪口呆。
他下意识地用手紧紧捂住鼻子,迅速转过头去,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让自己难以忍受。
心中不禁暗自思忖:这姑娘今早究竟是吃了些什么东西?
尚未等向肖望细想其中缘由,便瞧见邱漓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谁知才刚迈出两步,那种翻江倒海的感觉再度袭来。
于是,她只得慌慌张张地转身往回跑。
慌乱之中竟一个不留神,脚下一滑,整个人重重地摔了下去。
更糟糕的是,由于惯性使然,她直接将胃中的秽物吐在了近在咫尺的向肖望身上。
“这……这这……哎呀呀!这……哎呀!快来人呐!”
向肖望望着满身污秽、狼狈不堪的自己,顿时惊慌失措地大声呼喊起来。
那脸上的表情甭提有多嫌弃了。
本想让那丫头离自己身旁远点儿,可人竟然已经晕过去了。
向肖望见状,也快气晕了。
若是旁边有个刀,或许他真的会拎刀泄愤。
这不,向肖望转过头,一眼瞥见放在古筝旁边的一支笛子。
他的眼神顿时一亮。
刚想拿起来去教训邱漓的时候,被禤宜眼疾手快的抢在手中。
只听禤宜不紧不慢地说道:“姑娘们,这笛子也是我们日后要学习的乐器,大家在学习吹奏之前,最好都抽时间练一下自身的气息哦。”
话音未落,没过多久,宫殿里的郎中和小厮们纷纷急匆匆地赶到了这里。
那位郎中快步走到昏迷不醒的邱漓身边,伸出三根手指搭在了她的手腕处认真地号起脉来。
然后这人露出了疑惑地表情,似乎有些不确定。
他又看了眼邱漓的口鼻处,加深了自己的诊断。
于是,转身对着向肖望拱手回禀道:“启禀大人,这位姑娘应该是中毒所致。只是......”
向肖望还未听完后面那句话,就提高嗓音问道:“中毒?”
“没错,只是目前还不清楚到底中的是什么毒,以及这种毒素究竟是通过何种途径进入她体内的。”
“不过依下官之见,不妨先询问一下她今早都吃过些什么食物。”郎中连忙解释道。
听到这里,许尽欢急忙跨步向前,一脸焦急地回应道:“今天她一直与小女在一起,期间仅仅食用了厨房准备的饭菜,除此之外再没有碰过其他东西。”
此话一出,屋内瞬间炸开了锅。
才刚刚进入三生殿的第二天,连吃个简单的早饭都会中毒,那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先把她送去回躺着吧。”禤宜吩咐一旁的小厮。
那小厮却并未立刻行动,而是有些犹豫地抬起头来,目光投向了向肖望。
他不发话,他们这些下人可是不敢轻举妄动、随意动手抬人的。
再看向肖望,他满脸嫌恶地朝着那些人摆了摆手,像是在驱赶讨厌的苍蝇一般。
不耐烦地说道:“动作快点儿!赶紧把这人给我弄走!看着就心烦!”
许尽欢见此情形,担心邱漓会出事儿,便抬脚准备跟着一同前往照看。
谁知她刚迈出两步,就被向肖望伸手拦了下来。
只听向肖望怒喝一声:“站住!你凑什么热闹?我让你走了吗?”
许尽欢赶忙解释道:“大人,我与她同住一间屋子,我想在一旁照顾着些。”
向肖望闻言,眉头紧紧皱成一团,烦躁地发出“啧”的一声。
而后,没好气地骂道:“她是你爹还是你娘?用得着你照顾?指不定以后你俩还得去伺候一个人呢,赶紧给我滚回去坐着!少给老子添乱!”
这话听得禤宜实在是忍无可忍,忍不住狠狠地白了向肖望一眼。
随后,她移步到许尽欢身边。
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又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后背。
安慰许尽欢先回去坐好。
邱漓刚躺床上没一会儿,就微微眯开一只眼睛,打量起四周的环境。
他们并没有把她送回卧房,而是听郎中的吩咐,送到了三生殿的药房。
方才为她诊治的那位郎中,眼下正坐在不远处熬药。
邱漓不动声响地将手垂放在床沿一侧,接着,一只通体碧绿的小虫子从她袖中钻了出来。
它的目标十分准确,飞快的跑向郎中。
不出片刻,便跑到郎中脚下,而后顺着鞋跟处慢慢向上攀爬,最终钻入了耳朵里。
那郎中一开始并未觉察到异常,但很快,一阵轻微的瘙痒感从耳部传来。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去掏弄耳朵,可为时已晚。
突然身子一歪,毫无征兆地摔倒在地。
邱漓听到声响,并没有急着起身,而是耐心地等了一会儿。
直到确定那人真的昏睡过去了,她才慢悠悠的下了床。
可刚迈出两步,又觉得此举不太妥当。
若是有人恰好在这期间闯进来,看到眼前这个倒地不起的老头儿,定然会心生疑虑。
想到这里,邱漓咬咬牙,决定先将他安置好再说。
于是,她又卯足了劲儿将那郎中拖到床边儿,想把他抬到床上去。
可她实在是没力气了,只得气喘吁吁地瘫坐在一旁。
早上应该多喝一碗粥的。
不对,方才应该少吐一些的。
真是便宜那鳖孙儿了。
刚想起身,打算一鼓作气将人抬上去的时候,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动静。
这是有人踩在瓦片上的声音。
不好!
邱漓心中一惊,赶忙找个了稍微隐蔽的地方躲起来,然后抬头向上望去。
只见头顶上方的屋顶处,有一块瓦片出现了些许松动。
接着,那片瓦被一只纤细的手移开,一道缝隙逐渐显现出来。
一双明亮而灵动的眼睛正向下窥视着。
欸?这眼睛似乎有些熟悉啊。
就在这时,邱漓与那双眼睛的主人目光交汇在了一起。
一时间,二人都愣住了。
冬苓看到屋内站着邱漓时,赶忙用手势问道:“下方可有人?”
邱漓摇了摇头,示意她可以放心进来。
二人终于碰了面。
冬苓一脸疑惑地看着邱漓,率先开口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没事儿,就是中了个毒被抬进来了。”
说完,她好奇地看向冬苓,反问道:“你呢?”
“巧了么不是,我也是靠中毒才得以脱身。”
话落,冬苓将目光投向床边那位正在昏睡的郎中。
俩人相视一笑,十分默契的朝那人走过去。
先是将将人抬上了床,后又贴心的给他盖了被子,最后才想起来房门还敞着。
于是,又赶紧转身去将门合上。
“你怎么中的毒?锦哥之前做的那款?”邱漓皱起眉头,关切地追问道。
冬苓闻言,忙不迭的点了点头。
秦在锦前阵子研制一款毒药,此毒药性看似猛烈至极,实则都是表面功夫。
只需服下一粒,不出一盏茶的短暂工夫,中毒之人便会口吐白沫,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
当然,不足之处就是解药发挥作用所需的时间较长。
中毒者在服下解药半个时辰后,体内毒性方能逐渐得到抑制并最终趋于稳定。
冬苓这也是没别的办法了。
若是伪装成跌打损伤之类的病症,稍有经验的郎中只消看上一眼便能轻易识破其中破绽。
相较之下,用中毒这一手段则要巧妙得多。
这老头当时还要派人抬她过来,但被那梦娘拦下了。
她才不愿意瞧见冬苓被治好呢。
巴不得她自己病死在屋内。
一旁的邱漓轻声呢喃道:“难怪……”
方才那郎中在替她诊治过后,曾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只是”。
不过,好在被向肖望及时打断了。
她当时还以为是郎中看穿了她的那些小把戏呢。
现在想来,定是因为在看她之前,就已经去瞧过冬苓了。
而眼下居然又出现一个中毒之人,且二者还在差不多的时辰内发病。
如此巧合之事,自然让那郎中心生疑虑。
“这下可不太好。”
冬苓紧蹙着细眉,在想一会该如何解释才能让人听起来合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