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间,江柒柒摸索到悬崖边一个被砍掉了树木的树根,然后死死抓住,整个身体因此悬挂于悬崖边上,另一只手则死死握住江焱的手腕。
江焱愕然抬头,看到江柒柒身体被撕扯到极致,怒声:“放开!”
江焱虽瘦,却是实打实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份量超乎江柒柒所能支撑。
她只觉得骨头作响,肌肉拉扯到隐隐作痛,一张小脸也痛苦地皱成一团。
“不放!”
江柒柒咬着牙,从牙缝蹦出两个字。
她不是不能放,可她不想放。
江柒柒泪盈于睫,也不知道是痛的,还是情绪上头。
江焱慌了,更大声地吼道:“放手!”
江柒柒倔强地收紧了手指,泪水滑落,滴进江焱的眼眸里。
“哥哥,不要柒柒了吗?”她哽咽着吐出模糊的话。
江焱心脏骤缩,眉眼里染上沉痛,染上绝望,“可你不是她……”
江柒柒眸子一怔,随即慌乱一闪而过。
她明白江焱再说什么。
她不是原主,不是江焱的妹妹,江焱发现了。
可也只有一瞬,江柒柒便重新坚定下来,倔强道:“我是!”
江焱没有忽视掉江柒柒那一瞬间的慌乱。
如果说在此之前,他还不那么肯定,那么现在,已经可以完全确定了。
从中毒中醒过来时,江焱就已经发现,他的妹妹早已经不在。
虽然表面看起来没有任何差别,但就是不一样了,灵魂不一样了。
这听起来匪夷所思,可事实一步步证明,确实如此。
可以列举的细节,实在太多了。
口味,习惯,为人,处事,可以说,除了那张脸,没有任何一点事没发生改变的。
早在去年,他们其实就感到了这些变化,只是一味地用懂事、用成长去解释。
当中毒事件出现,当江柒柒一手策划让太子落马,江焱便再也无法欺骗自己了。
可是,哪怕江焱已经确定,也不敢揭开一切。
他发现得太晚了,晚到相府早已离不开这个江柒柒,晚到他不敢去面对揭开后的真相,怕一切回到原点,怕江家团结一致、幸福美满的局面轰然破碎。
此时此刻,江焱已心如死灰。
他的死,是他能为江家做的最后一点贡献,以后便让眼前之人去带着江家人继续前行吧。
想来会是美好的局面。
“放手吧。”
“我不!”
“你不是她。”
“我是!”
“你不是。”
“我是!”
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样往下落,颗颗滴在江焱的眉眼间,滚烫。
江柒柒支撑不住了,手指一点点滑过树皮,带出死死血痕,身子也一点点往下滑。
可是自始至终,她没有松开握着江焱的手,她仿佛把所有的力气都集中在这只手上。
看着那倔强的面容,听着那一声声坚定而执着的回答,江焱没法不动容,他心脏抽痛,眉心也紧蹙了起来。
“放手!你会跟我一起掉下去!会死的!”
悬崖不算高,却也有二三十米的落差,且底下并无水流,全是乱石,他们这样的普通人,摔下去必死。
“那就一起死!”
江柒柒发狠道,身子又往下滑了一截。
她往树桩去看,她的手已经完全抓不住树干,只死死勾着一点树杈,她拼命想要握得更深。
可两边重量完全不对等,为数不多的力气逐渐耗尽,可能一秒,可能两秒,她便会彻底没有力气,完全滑落下去。
突然,周身一松,另一头的重量突然减轻了。
江柒柒愕然回头,看到江焱的一只手抓住悬崖边上的一块石头,另一只手反握住江柒柒的手,然后脚下寻到一块凸起,踩在上面。
江柒柒敢跟着江焱去死,但江焱不敢带着江柒柒去死,他害怕了。
江焱整个人有了支撑,江柒柒轻松了下来,然后身子往上够,重新扳住了树桩,然后一点点收紧手臂,把江焱往上带。
江焱有力气,此处悬崖又凹凸不平,他很快攀岩上来。
上来后,江柒柒彻底脱力,平躺在地上,一下一下喘着粗气。
江焱身体情况要好一点,但心灵遭受巨大的冲击,坐在地上紧紧皱着眉注视着江柒柒。
他想他的亲妹妹如果在,也大概不会这样执着,不惜赔上性命地救他。
为什么呀?
为什么要救他?
“你到底是谁?她去哪里了?”
既然已经挑明,那江焱想知道真相。
江柒柒却一动不动,呆呆地注视着那一轮弯月,不吭声。
江焱舔了舔唇,又道:“你刚才一瞬间怔然和慌乱,已经告诉了我答案。”
不管江柒柒说了多少句“她是”,也不能掩盖那一刻她给出的真实答案。
江柒柒猛地翻身而起,一双眼红得吓人。
“你凭什么说我不是?”
“江森年纪轻轻浸淫商场,目睹了太多丑陋的人心,变得阴暗如蛇蝎,玩弄人心和欲望,肆意敛财枉顾人命,贪赃枉法差点把自己送进去大牢,是我将他救了回来,是我一点点把他扭曲的心理改正,是我让他回归家庭,感受到幸福,做一个正常人!”
“江鑫本才华横溢,却自小不受关注,流连酒池肉林,玩弄女性,只为享受那一丝快意和放纵,是我同他斗争,是我逼他写下认罪书,认清自己的罪孽,去发挥自己的才能,去成就自己来获得充实。”
“江磊,不说了,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江淼江垚在学院里饱受欺凌,一个染上恶习,一个心里变态,我想尽办法去帮助他们,让他们能变得正常,能发光发热。”
“你遭遇不幸,痛苦伤害自己,我陪你吃饭,给你温暖,希望你能好受一点。你遭遇困境,避免不了皇帝的魔爪,我才下毒助你脱困,甚至不惜面对太子皇后势力,只为削弱皇帝,让他不再敢逼迫与你。”
“我做了这么多,你凭什么说我不是!”
难道……只有血脉相连的才叫亲人吗?
江柒柒做这些的时候,背负了多少的压力,心里承受了多少的负罪感,如果不是把江家的兄弟视作亲人,她何至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