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晚此言一出。
贤妃也暗暗竖起了耳朵听着。
厅里厅外的嫔妃们,也都十分关切。
这半日,大家听着皇帝叫的可都是“樱选侍”。
不会因为小产了,封赏就不作数了吧!
如果芷书的晋封不作数了,那其他人的呢?陛下会不会一时生气加伤心,或者为未能出世的皇嗣哀悼,直接把刚才的封赏都给取消了?
一些低位的嫔妃对芷书小产不甚在意,但对自己能不能拿到三十两赏银很关心。
尤其是贤妃,她刚到手的贵妃之位还没捂热乎,可不想失去!
却见皇帝脸色暗沉,凝眉问绯晚:“你想说什么?”
绯晚含泪望着皇帝,恳求道:“事已至此,请陛下息怒节哀。臣妾谢陛下彻查此事,若真有人暗害樱妹妹,陛下一定能为她和腹中无辜的孩儿申冤。臣妾在此恳求陛下,不要裁撤樱妹妹的晋封。她遭逢此事,必定哀伤不已,若能有陛下的爱护相伴,想必能早日振作起来,好好调养身体,日后再为陛下诞育子女。”
“臣妾还请求,陛下对合宫的封赏也能施行,为离世的胎儿祈福。有宫中众位姨姨的祝福,想必孩儿能够早登灵山,护佑着未来的弟弟妹妹们呢。请陛下恩准!”
刚才封赏后宫是她提出来的。
听到皇帝换回了以前的称呼,也是她来提醒,不要撤掉封赏。
一时间,不少嫔妃都对绯晚升起更多好感,觉着她周全体贴。
自然,暗讽她会找时机收买人心的,也再有人在。
但这些都不重要。
要紧的是,皇帝低低叹了口气,感慨道:“昭卿啊,你总是这样为人着想。”
随即,便准了她的请求。
皇帝转目再看贤妃时,便换了称呼。
“悦贵妃,你对樱容华的事,真的全不知情?”
贤妃暗暗喜出望外。
“贤”是四妃的称号之一,而她当初的封号,是一个“悦”字。
此时升为贵妃,皇帝又将她的封号叫回来了。
“陛下,都是臣妾疏忽,樱妹妹住在臣妾的长乐宫,臣妾竟然对她今日吃用了什么不大知情,实在有错,但凭陛下责罚。”
有了实打实的位份,她不吝口头认错,一改刚才的撇清。
看向绯晚的眼神也柔和几分,不似之前冰冷。
暗忖这昭妃虽然势大不好掌控了,到底还算帮了她一把。
绯晚在皇帝开口之前,轻声劝道:“陛下,追责的事稍后再议可好?何况悦贵妃娘娘近日对樱妹妹十分照顾,大家都看在眼里。眼下,还是先顾着樱妹妹的身体吧……”
正在此时,隔扇里头,传出宫女低低的惊呼:“小主醒了?!”
绯晚第一个冲了进去。
悦贵妃和顺妃也紧随其后。
“樱妹妹,你觉着如何?”
绯晚上前握住芷书的手。
芷书在榻上悠悠醒转,眼神还有些迷茫,一副不知身在何地的样子。
虚弱言道:“姐姐,我这是怎么了?”
“你没怎么,你只说,现下感觉如何,可有哪里难受?”
“没什么……”芷书弱弱地微笑,安慰道,“姐姐别急,我只是肚子有点寒凉,不疼的,一点都不疼……许是先前和太后聊天时,多喝了几口桂花酪的缘故,那东西清凉,我一时贪嘴,没关系的,回头喝两碗姜糖水,暖暖胃便是。”
“你说什么,樱容华?”旁边悦贵妃立即开口细问,“你什么时候吃的桂花酪,吃了多少!”
芷书躺在枕上,吃了一惊,“娘娘您……”
忽然嗅到血腥气,她四下看,看到了床边宫女手里端着的水盆,里头红彤彤的颜色。
以及地上堆放的,刚换下来还没清走的血污衣裙。
仿佛明白了什么。
她霍然坐起,看向自己肚子。
“姐姐,昭姐姐……我……我的……”
眼泪一颗一颗落下,她颤抖着嘴唇,说不下去了。
似乎已经明白了那个“最坏的结果”。
一旁,顺妃别过头,掩帕拭泪。
绯晚忍不住哭出了声,压抑着劝告:“别难过,妹妹,你还年轻,以后还会有的……”
却也是说不下去了。
抱住芷书抽泣起来。
悦贵妃跟着吸了吸鼻子,擦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揉红了眼睛,转身走出去。
“陛下,您可听到了,樱妹妹自己说,今日还吃过桂花酪呢。”
说着便斥责还跪在地上的若楚等人,“怎么不早禀报清楚!”
若楚伏身细禀:“不久前樱小主偶遇太后,和太后赏月聊天的时候,让奴婢等人回去拿披风和坐垫了,所以奴婢并不知道小主当时还吃了东西。”
夏荷看向身边跪着的另一个宫女:“只有你当时陪着小主,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那宫女是芷书贴身服侍的,连忙解释:“当时小主和太后在慈云宫不远处的西御园里赏月,太后的宫人送了一些茶点过来,太后就赏了小主一碗桂花酪。小主吃了半碗,还喝了几口茶。”
悦贵妃皱眉斥责:“刚才你怎么不报!”
宫女瑟瑟流泪:“是太、太后娘娘赏的,奴婢觉着应该没有问题……”
太后在一旁听悦贵妃审人,早已面沉如水。
此时终于开了口。
“悦贵妃,难道你觉着,是哀家的茶点导致樱容华小产么?”
语气已经十分不满。
悦贵妃轻轻福身:“太后,臣妾不敢。只是既然要彻查樱选侍为何用了大寒之物,她一切吃食自然都要仔细检查了。臣妾送她的药膳不例外,您赏她的桂花酪也不例外,连带她今日所有吃剩的东西,一并都拿去查验好了。此举没有半点怀疑您老人家的意思,只是为了扼杀宫中阴私害人之风,却是不得不这样做。”
太后转眸看皇帝。
皇帝并不与太后对视。
只对悦贵妃道:“你言之有理。曹滨,带着宫正司的人,给朕彻查。”
“是!”
曹滨迅速去办事。
而太后的脸色,已经沉如无月之夜。
隔扇里,芷书和绯晚压抑的哭泣像丝线一样,纠缠着众人的耳和心。
十香嬷嬷轻声劝道:“太后,咱们出来很久了,您显见着很累了,不如先回慈云宫休息,这里有了结果自会告诉您。”
太后默了一瞬。
脸色稍微缓和。
语气却很坚定。
“不,宫中出了这样大事,哀家还休息什么。哀家就在这里等着,看看到底是谁,胆敢谋害哀家盼了许久的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