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卿落睁眼,发现自己竟在一间奢华无比的厢房里躺着。
轻纱幔帐。
珠帘玉幕。
檀香袅袅。
琴音靡靡……
何处来的琴声?
李卿落猛地坐起身来,光着脚下了床。
绕过屏风,看向窗边坐着弹琴的女子。
一个美丽清雅的女娘,身着一身洁白春衫,头簪玉饰。
她看见李卿落出来,手中弹琴的动作停下,起身对着李卿落缓缓一笑。
“你醒了?”
她的笑颜如春日登高拂面时的春风,让人一见,顿觉心中畅然轻快。
李卿落绕着圈看向那女子,虽然张口仍旧不能说话,但她发现桌边早已摆了纸笔。
李卿落提笔赶紧问道:“这是何处?你是谁?让杀雷来见我!”
那女子看过纸上的字后,摇了摇头:“奴不知姑娘说的杀雷是谁。”
“但此处乃春宴楼,奴叫娇娘。”
“姑娘可曾听闻过?”
李卿落闻言浑身一震。
春宴楼!
她自然听过!
春宴楼是金陵城最大的青楼,里面有着各色各样的美人,其中的十大美人闻名整个大梁,令所有的风流男子都为之疯狂倾倒。
不过李卿落到底因为是个女娘身份,所以对什么十大美人之事并不怎么感兴趣,自然也就不知这十大美人都是谁。
眼下她猜,这个娇娘便是其中一个了?
这该死的杀雷,竟然把她送到春宴楼,他究竟什么意思?
“我要离开。”
李卿落迅速写下自己的诉求。
娇娘却叹了口气:“奴也想放姑娘离开,但姑娘可是有个婢女名叫雀儿?”
李卿落上前一把抓住娇娘,眼神询问:你怎么知道?
娇娘看明白了她心中的愤怒,口中却呼:“姑娘,你先放开奴,奴好疼啊……”
她一声娇吟,便是李卿落都酥了骨头。
果真是春宴楼的姑娘。
不过也确实,自己没必要拿同是流落苦海之人撒气。
李卿落松了手,快速提笔写下:“请不要与我周旋,我要知道真相!”
娇娘见她对自己并无半分厌弃,反而因为自己一声娇呼当真体贴的松了手,心里也不由微微松动。
这世上哪个世家贵女看见她们,不是满脸嫌弃恶心?
就仿佛她们是这世上最肮脏的人。
但这个姑娘自醒来后,知道自己身份,竟然还有一丝怜惜……
“姑娘请别急。奴也只是听了妈妈之令行事。”
“妈妈让奴守着您,这几日,您都不能离开这房间一步。”
“不然,必会有人将您婢女雀儿的头颅送过来。”
李卿落脸色发白。
这一刻她确定,是沁玉公主!
所以杀雷先前把自己送去肃王府是什么意思?
只是为了让她看见,沁玉公主和段容时的情谊确实做不得假?
但如今又把自己丢进这青楼里,显然是沁玉公主之令。
沁玉公主究竟想做什么?
还有,难不成这春宴楼也是沁玉公主的生意?
李卿落焦躁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等等!
李卿落抬头看向窗外已经放晴的夜空。
莲花教被抓的那个香主……也就是郑凌舟,是否就在这两日,将要被处以绞刑,吊死在城门前了?
李卿落心里隐隐觉得,自己被关在此处会和此事有关。
她慢慢冷静下来。
那沁玉显然是笃定自己只有三脚猫的功夫,所以若是这春宴楼里有高手把守,自己就算想逃也无法轻易离开。
还有雀儿的性命做威胁。
而且,李卿落还在沁玉面前落下了一个蠢货的样子,她或许当真对自己放松警惕了?
还有,这里是青楼。
若自己大张旗鼓的喧闹着离开,就算出去了,从此清白的名声也是彻底没了。
虽然她如今名声早已狼藉,但到底无关清白。
李卿落还想给祖母招婿上门呢,并不想把自己真的给毁了个彻底……
就是祖母那里一定急坏了。
李卿落心中一阵愧疚,希望祖母能相信,她一定会活着回去……
李卿落看见桌上有茶,便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
连喝五杯后,她才彻底不再急躁。
好歹在这房间里有床睡,应该还有可口的饭菜可以吃吧?
至于如何脱身,那就走一步看一步了!
李卿落抬头冲着娇娘微微一笑,心头已经涌上一计。
这晚,金陵城街上格外的喧闹。
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纷纷着说,秀丽将军府丢了个重要的宝贝,找了几日都未找着。
如今肃王才从郊外协助太子治水回来,马不停蹄便又帮秀丽将军府的裴老夫人找起了这件宝贝。
听说肃王还着急的很。
连夜调动整个肃王府的势力,在街上挨家挨户的查找。
人人都在议论,秀丽将军府究竟何时与这肃王府的关系如此密切了?
堂堂肃王竟然帮人找起宝贝来!
虽然那是裴老夫人,可那也是肃王啊!
一个嗜血冷酷人人畏惧的阎罗杀神,竟然会帮人找东西,实在是稀奇的比太子复位还要令人惊讶。
金陵城的人不由都好奇起来,这个宝贝究竟是什么东西?
只是可惜,连肃王不顾宵禁之令也要继续翻找全城的宝贝,经过一夜,仍然没有半点消息……
世人哪知,秀丽将军府丢了的大宝贝——李卿落,就在光天化日之下,正把一脸泪珠我见犹怜的美人娇娘捆在床上。
一旁送饭进来的龟奴也刚被扒光了衣服,然后用撕碎的床单紧紧捆着丢在了角落里。
李卿落迅速换上龟奴的衣服,并将头发全部藏进龟奴的帽子里。
她看向娇娘,对她抱了抱拳。
娇娘眼里含泪,一副怨念模样,好似在说:我如此信你,你为何要这般对我,呜呜。
李卿落也说不出话。
只能眨了眨眼,然后转身拿起托盘迅速出了房间。
她能恢复武功和力气,或许正是因为杀雷这次给她喂的那颗药,因为颠簸又被她吐了出来。
而她昨日一醒来就问娇娘要了饭菜。
等饱餐一顿后,李卿落的力气就恢复了五成。
昨晚又舒服了睡了一觉。
等早上起来又吃了早食,等到了午食这顿,她自然就下手了。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李卿落开了一条门缝,用托盘挡着脸迅速溜了出去。
肃王府。
“殿下,您多少吃点儿东西吧?”
追雨忧愁的捧上来一碗粥。
段容时伸手推开:“不想吃。可有她的消息了?”
段容时自己揉着额角,因为不许旁人靠近触碰自己,所以就连近身小厮要给他按按头,都是极少的时候。
今日,就更没人敢主动过来惹他了。
破风摇了摇头,跪了下去:“殿下,是属下等无能!还请殿下责罚!”
段容时起身穿上衣衫便又要出去亲自寻找。
追雨心急的不行,“殿下,您这样身子可就吃不消了。”
几日没有怎么合眼,又接连两日没有怎么吃过东西。
他知道殿下因为姑娘失踪还未下落一事所以茶饭不思,但如此下去,殿下的身子也吃不消啊!
到时身子撑不住……便是姑娘知道了,也会心疼的吧?
追雨想哭:姑娘啊,您到底在哪儿啊!
再不出来,殿下就快殉情了,呜呜……
段容时要出去,谁也拦不住。
虽然他才刚回来,也不过只换了一身衣服。
冷电和破风也只能匆匆赶紧又追了上去。
才出院子,就看到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门外晃荡。
破风一声呵斥:“什么人!?滚出来!”
两个婆子和一个小厮忙不迭的跑出来跪下。
“给殿下请安,奴才、奴才等,是有一件要紧事和殿下禀告。”
段容时眼神咻然冷下来,他不想再耽搁时间,只怕自己再慢一时,她便会多受一时的罪。
所以他立时抬脚并不想现在理睬府中这些小事,却不想,眼角余光看到一个婆子手中捏着的一根链子。
破风已经呵斥:“混账东西!殿下如今事忙,岂有时间管你们这些小事?”
“府中一切都有伍公公打理,你们今日竟敢闹到殿下跟前来,该当何罪?”
“还不都赶紧滚下去!”
段容时却突然开口问道:“那是何物?”
吓得浑身哆嗦的婆子和小厮都快哭了。
听到王爷却又突然发问,婆子才反应过来殿下问的是自己手里的东西。
段容时走过去,伸手。
婆子赶紧奉上。
是一根挂着银锁的链子。
实心的银锁,却有一个小小的机关。
弹开后,里面是一把折叠的秀珍小刀。
并不能刺伤谁,但紧要时刻或许真能救人一命。
段容时看到这链子时,脸色瞬间大变。
“这是何处来的?”
他确信,这链子,世上只有一根。
冷电也很惊讶:“殿下,这不是姑娘的东西吗?怎么会在咱们王府里?”
冷电认得,是因为这根链子里面的小刀是他亲自去取了回来,又亲自送去的将军府。
此事殿下是私下交给他去办的。
所以追雨他们三个都并不知道。
说是姑娘托殿下帮忙做的东西,要的并不急,可殿下几日就让人做好了送给姑娘。
但这东西,应该已经在姑娘身上了啊!
可却出现在了他们肃王府!
这……说明了什么?
段容时捏紧手链,看向眼前三人:“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婆子赶紧磕头在地上,头也不敢抬立即道来:“殿下,那日老奴正在南苑那边洒扫,却突然闯进来一位容色极其貌美的姑娘。”
“随、随后,杀雷侍卫拿着长鞭追了过来……”
一五一十,一个字也不敢漏掉的说完过程后,婆子才又紧接着道:“可是等老奴醒来后,老奴才发现老奴的衣服上被人用血写了几个字。”
“还有,老奴的腰里,被塞了这根链子。”
段容时心中顿时重重沉下。
追雨几人连喘气声都不敢再放大。
所以,杀雷口中的女刺客,难不成真是姑娘?
只听肃王声音如同掉落的冰渣,问道:“字?哪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