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王入殿便跪下了,“臣有罪。”
苏鹤霆挑了挑眉,“雍王且说说,自己有何罪?”
他先前给他机会,雍王坚持装傻,回去就处置了雍王妃。
让他抓易青的眼线,这些日子始终不见进展。
苏鹤霆只当雍王选择了易青。
但他的人盯着雍王府,却也没发现雍王和易青的人有联络。
倒是雍王世子司瑾,最近和于天宝往来密切。
乔惜镇压武安王的消息传来,于天宝到处称赞乔惜有巾帼之姿,说有这样的皇后是大佑百姓之福。
司瑾私下也没跟着少出力,以至于乔惜如今在百姓中的声望很高。
苏鹤霆自然乐得欢喜,也连带着对司瑾的心思琢磨了下,约莫知道了他的选择。
如今父子俩进宫,他便也没什么意外的,反倒是觉得雍王行事,不及以前干脆利索了。
雍王终于决定进宫坦白,就没想过瞒着,如实道,“臣糊涂,曾帮着易青带走了皇嫂。”
“你既唤她皇嫂,便知以她一国皇后身份出宫,外嫁他男,将来事发便是万劫不复。”
雍王便将易青告知他雍王妃和季川私下幽会,又帮他换子的事通通说了。
“臣有罪,臣只想着他对臣有恩,又见太上皇薄待皇嫂,令皇嫂苦守佛堂多年,想着易青十几年痴情,当是会真心待皇嫂。”
雍王顿了顿,方才继续道,“可臣不知道,因着皇嫂空棺被发现,会让太上皇疑心太子身世。
太子之死,这些年臣愧疚难安,臣恳请陛下责罚,只是我儿司瑾敦厚纯良,与这些事无关,还请陛下留他性命。”
司瑾却道,“陛下,父王所为说到底皆因臣弟而起,臣弟愿与父王共同承担罪责。”
苏鹤霆眼皮轻抬,“易青这些年在乌丽争权逐利,如今更是手握摄政大权。
你身为大佑亲王,与他私下联络,知晓他在大佑暗桩,隐瞒不报,便是通敌叛国之嫌。
先太子敬你,尊你,你却伙同他人强掳他的母亲,更是眼睁睁看他身陷囹圄。
上次朕给你机会,你却坚持隐瞒司瑾身份,等同欺君,以上罪责,皆是死罪。”
他看向司瑾,“你愿同他一起死?”
“陛下开恩,臣愿赴死,但请饶过司瑾。”
雍王赶在司瑾前头开口,“司瑾已经查到了易青在大佑的诸多暗桩。
陛下,他会替您铲除那些暗桩,请您允他将功折罪。”
他将功劳推到司瑾身上,企图保儿子一条命。
“父王,那明明……”
明明是您查到的。
可司瑾的话再度被打断,“陛下,臣知自己罪孽深重,但臣先前当真不知易青在乌丽的身份。
臣知晓他,还是先帝病重时,他寻上臣,求臣带他探望先帝。
臣见他与太上皇容貌相似,以为他是先帝流落在外的孩子,没敢瞒着先帝。
先帝得知他来京,便让臣带他进了宫,那时,臣才知晓,他是凌王叔唯一血脉。
凌王叔为救先帝而死,易青亦曾为先帝挡过刀。
但因他在乌丽长大,先帝不敢全然信任他,也有意磨磨他的性子,便让他做了暗卫,想着若他无异心,将来给他个身份,保他一世无忧。
不想他和皇嫂生了情愫,皇嫂是先帝早早选定的皇家儿媳,是大佑未来的国母。
易青母亲乃乌丽细作,他永无可能成为大佑天子,甚至连有些权势的身份,先帝都不敢给他。
先帝那般疼爱皇嫂,自不愿皇嫂跟着他受苦。
因而先帝察觉皇嫂认错人后,没有告知皇嫂实情,而是顺水推舟让她嫁给了太上皇。
心里却因此对易青有愧。
易青刺杀太上皇,虽被皇嫂所救,但在大佑他已是死人,却在先帝病重时,冒险前来探望,让先帝愧疚更甚。
故而临终前交代臣,若将来易青有难,助他一次。
臣一直以为他活的艰难,也是这两年才知,当年他离开大佑,便回了乌丽,讨的乌丽皇的欢心,封了异性王。
太子的事,臣也是太子出事后才想通的,当时太子被关行宫,臣也在设法证明太子清白,是臣无能,什么都没查到,太子便出事了。
陛下,臣所言句句属实,还请陛下留司瑾一命,司瑾会用这条命报答陛下恩情,臣亦愿为陛下做任何事,粉身碎骨亦无憾。”
司瑾也拼命为雍王求情。
苏鹤霆冷笑一声,“你们倒是父子亲身。”
沉默片刻,他道,“杀了易青,解乌丽边境之患,留你们父子一条性命。”
至于权势富贵,那便不可能了。
先帝就是过于义气,留下易青,才有了后头那些事。
而太子和雍王曾经的情意,也在雍王背着太子帮易青带走周慧月时,消失殆尽了。
苏鹤霆已无旧情可念。
打发了雍王父子,他又将手头的事情处理完后,去了周慧月落脚处。
周慧月脸色苍白,正在做针线活,见苏鹤霆过来,忙放下手中伙计,笑道,“你那么忙,不必日日过来看我。”
话是如此说,眼睛却粘在苏鹤霆脸上,“瞧你气色不好,可是累着了?事情做不完,你得顾惜着些自己的身体。”
苏鹤霆拿起那件还没缝完的锦袍,“儿子有衣裳穿,您不必做这样多。”
自周慧月回来后,几乎日日针线不离手,已经给苏鹤霆做了许多衣裳和鞋袜。
而苏鹤霆在宫里穿龙袍居多,常服根本没时间穿,周慧月却似赶工一般,日日不休。
苏鹤霆已劝阻多次。
周慧月每次都是笑,“这点事累不着,有事做,娘便不会胡思乱想。”
苏鹤霆也知道她过往那些经历,实在能压垮一个人,老爷子也说让他找点事情转移注意力,苏鹤霆这才由着她。
但见她脸色愈加苍白,总归是自己的娘,不免又生出心疼和担心。
周慧月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苏鹤霆坐下。
待苏鹤霆坐下,她笑问道,“听说你刚刚发脾气了?”
苏鹤霆蹙眉,“你别听苏鹊胡言。”
他哪里是发脾气,他分明是担心乔惜。
“娘喜欢听她说话,叽叽喳喳很是鲜活。”
周慧月给他倒了一杯茶,“娘从她口中得知了许多你和乔惜的事。
娘知你其实是担心她,但乔惜一介女子,冒险在外,又何尝不是为了你。
乔惜原本是个极懒的姑娘,鹤儿,她是当真将你放在了心坎上,才愿如此奔波。
听说如今百姓对她称赞有加,人一旦出名,难免会有些别的麻烦。
将来无人谁在你耳边说些什么,鹤儿,答应娘,别轻易怀疑你的枕边人。”
功高震主。
这世间对女子的定义,便是安于男人身后,如今乔惜冒头,难免有居心叵测之人搬弄是非。
是非听多了,她担心苏鹤霆也会和太上皇一样,心生疑窦。
若担心乔惜有争权之嫌,两人怕是要生隔阂了。
在皇家,这样的事,她见得太多了。
可她希望苏鹤霆坐在这冰冷的龙椅上,身边也能有心意相通之人,如此,日子才过得有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