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州这地方,先是窦建德和隋朝官兵大战,再是刘黑闼两次叛乱。
在这之前,还有南北朝时期的大战。
这么优渥的土地,本该孕养大量人口才对。
却因为大战,一而再的人口减少。
人少了就没人种地,别说什么人少地多,各家就能分的更多。
老百姓也是人,不是种地的器械,一个人一年最多只能种几十亩地。
大唐的律法和赋税,都是李渊当初继承了隋朝的制度。
因为隋朝是按照一户来收税,所以唐朝初期也是按照户来税收。
朝廷律法是说,十八岁的中男,可以领一百亩地。
其中八十亩地是官田,二十亩地是永业田。
官田死后要还,永业田死后不用还,可以让子孙继承。
但是女子就不同,女子只有四十亩官田,不给永业田。
而一户人家,要缴纳三种赋税。
分别是粮食,二十天徭役,再就是布。
服徭役自然是男子去,而女子就是缴纳布,然后一起种地。
这打仗,永远是男子死的最多,家里寡妇也跟着多。
可是朝廷的赋税可一点没少,你该给多少还是多少。
树挪死,人挪活。
那些女子没办法,要么改嫁,要么回娘家。
这些女子可都还继承了亡夫的永业田呢。
无论是去改嫁,还是回娘家,都带着去。
朝廷给的方案里,并没有包括怎么处理这些永业田。
永业田可是不收税的,是真正的私产。
黄河分支沿岸的百姓都不答应,就是因为会占到他们的永业田。
可是赵君德是什么人,为了政绩不择手段的人。
他直接就下令强行毁掉田地,当时正处在六七月份,正是粮食快收割的月份。
这么一闹,就激起了当地的百姓愤怒。
贝州是在河北道,河北道曾经就是窦建德的大本营,唐朝在当地的影响力本来就不大。
这么一闹,激起民愤,就发生了百姓冲击县衙的事情。
虽然赵君德后来把事情按压下去,但还是惊动了长安。
不惊动不行,这就是造反的行为。
多少起义军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冲烂当地的府衙。
赵君德没办法,只好给长安派来的御史送礼,这才把这事糊弄过去。
可修筑蓄水坝的事情还得干,赵君德只好拿着钱到处去收购那些永业田。
地是买来了,可钱花了四分之一。
加上武德九年,突厥来犯长安,贞观元年又在到处安抚百姓。
各地的州县,为了挽回被突厥袭扰造成的损失。
这修建堤坝的木料石料,也纷纷跟着涨价。
这就导致了,这些蓄水坝不能全部修好,全部只修了原本计划的一半。
按理说,没钱就和朝廷要,反正赵君德自己也没贪污。
可是当时朝廷的钱都赔给了突厥,这笔修黄河堤坝的钱,都是李世民从自己的内帑出的。
一但把事情报上去,朝廷肯定派人来查怎么回事。
那赵君德逼民造反的事情就瞒不住了,赵君德可不想自己的仕途就此止步。
只好谎报当地出现天灾,但又不敢说很严重,就说是个别小地方出现。
这种事情,朝廷肯定不会派专人来。
就是让当地主官,先找当地大户借钱,然后等收税的时候把钱还给当地大户。
赵君德借到钱,就拿这些钱去修蓄水坝。
谁知,今年他又这么说,正好赶上了裴寂鼓动各地刺史,一起给李世民添堵。
赵君德也就被当成同犯,被罢官了。
这一连串的事情,赵君德怎么敢对李世民说?
相比蓄水坝又倒了,最多就是办事不利,顶多再罢官。
可如果他把自己,逼当地百姓造反的事情说出来,那李世民能把他的肉剐下来熬汤。
虽然如此,赵君德毕竟当了十几年的官,怎么会不知道怎么说才能最小化罪行。
显德殿内,气氛凝重得仿若能拧出水来。
赵君德先是规规矩矩地给李世民磕了个响头,额头与青砖撞击,发出沉闷声响,而后才缓缓开口:
“陛下,臣罪该万死,此次贝州河堤之事,确是微臣办事不力,辜负了陛下的信任与重托。”
他微微顿了顿,喉结上下滚动,继续说道:
“只因当初修建蓄水坝的时候,会占用到当地百姓的永业田。
微臣思来想去,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便自作主张。
从修缮款项中拿出一部分,用以收购百姓的永业田。
导致当时修缮的钱款不足,未能按照工部要求修建完整的蓄水坝。”
一番话说出来,赵君德的人设也立足了。
虽然赵君德没说什么顾忌到朝廷没钱,为了百姓的话。
但如果按照赵君德的话,就是一个妥妥的为国为民的好官。
所谓的:不争便是争,争便是不争。说的就是赵君德现在的表现。
说一万遍,不如别人自己想一遍。
李世民也是知道,河北道的情况,窦建德的“夏王庙”这会儿都还有人在上香。
加上去年的朝廷比今年还困难,情况复杂,这么办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赵君德此举虽有违规之嫌,却也确实考虑到了当地百姓的情绪和朝廷的实际难处。
“你擅自挪用修缮款项,致使河堤未能按要求修筑,如今贝州百姓受灾,你可知罪?”
李世民的声音低沉而威严,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
那目光仿若实质,紧紧地盯着跪在地上的赵君德,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赵君德闻言,再次重重地磕下头去,额头与地面碰撞,发出 “砰砰” 两声闷响,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
“陛下,臣知罪!
臣甘愿领罚,只是恳请陛下念在臣一片苦心,实在是不想因强行征收永业田而激起民变,才出此下策。
如今百姓受灾,臣愿戴罪立功,前往贝州协助救灾,尽最大努力弥补自己的过错。”
大臣们交头接耳,脸上的表情各异,有人面露惊讶,有人则若有所思。
有的微微点头,有的则面露犹豫之色。
不过大多数人心里都觉得,赵君德此举虽然触犯了朝廷律法,犯了错,但细细想来,确实情有可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