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彭律得知孙杀折戟沉沙,武功尽废,还非常得不可思议。
之前跟孙杀切磋过,彭律完全不是孙杀的对手,发挥好的时候,五十回合落败,发挥不好则二十回合也顶不住;而上次跟萧麦见面时,他分明逊色自己太多。
彭律震惊于萧麦的武功进步之快,但一想到萧麦的师父是天下无双的太乙剑仙,一切就都能解释了。
“太乙剑仙的弟子,能不能打得过,我都不能出手。得等!”
待到大部队集合完毕,彭律有了以多欺少的信心,才开口道:“萧麦,你今日插翅难飞,还是束手就擒吧!私闯京兆府,也不是什么大罪。”
“凭这点人,就想拦住我?”萧麦表现得不屑一顾。
“萧麦,你武功再高,我也不信你能一个打一百个。”
“敢问总捕,可还记得我是怎么他抓回来的?”萧麦一指身后的马市市正。
马市市正见这么多人来帮自己,心里本来还热乎着,结果被萧麦一句话浇了个透心凉。
坞堡的防御比京兆府严密得多,守卫兵力也比京兆府更充足,结果还是被萧麦单枪匹马捅了个对穿,硬生生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自己抓了回去。
尤其是回想起那匹凶恶的红鬃马,马市市正更是吓得血管结冰般直打哆嗦。
彭律也皱紧眉头,逮捕市正的过程,他虽未亲历,但也略有耳闻,那匹传说中的红鬃马一旦出现,京兆府是否拦得住,实难预料。不过:“萧麦,我不信你有那么大的胆量,敢在京兆府大开杀戒!”
“都是当初一起侦办妙月仙子案的熟人,我真不想打,还是请彭大人让开一条路,容在下回捕门交差。”萧麦嘴上客气,行动则是寸步不让。
见萧麦不服软,彭律眉头皱得更深。他见萧麦气定神闲的模样,断定他随时可以召来红鬃马,届时自己这百十人,能不能拦着住一匹全身披挂的战马,还是未知数。
大概率是拦不住的。
一旦开打,无非两种结果:一,萧麦带着马市市正逃走,京兆府颜面扫地;二,萧麦只身逃走,京兆府还是颜面扫地;三,擒住萧麦,那李疏狂上门寻仇怎么办?
彭律思来想去,得出结论:这一仗不能打。
“所有人都先退出去。”
“大人,这——”
“出去!”
“是。”
京兆府众捕快、衙役,就像潮水一般退出了房间。
彭律关上门,扯上窗帘,室内顿时一片晦暗。
“萧麦,咱们谈个交易吧。”
“洗耳恭听。”
“你放人,闭嘴,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就此离开京兆府,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彭律的意思很明确,萧麦不追究京兆府违规厚待市正,京兆府也不追究萧麦打人越狱。
“总捕大人的条件,对我没有吸引力。”
其实,萧麦对彭律的条件很满意,他这次过来,只是看不惯苦主们还在度日如年地挣扎,祸首之人却能优哉游哉地享受生活,所以才要惩戒对方。
惩戒目标已经达成,接下来就要设法全身而退。
只是交易之事,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即使明明对价码很满意,萧麦还是要划一下价。
“我愿意承担与京兆府公差斗殴的责任,只要能把他带走。”
“不给面子?”
“已经很给彭大哥面子了,我平时抓人,有人敢阻挡,都是一路打过去的。今日看在总捕的面子上,才一直等到现在。”
彭律不知道,萧麦刚刚切换官侠身份,召唤不了红鬃马助阵,更不知道他在谈判中的底牌,只能让步。
“你讲不讲义气?”
“讲。”
“你兄弟严智和林渊都在京兆府供职,与京兆府交恶,对你有什么坏处?”
“总捕大人威胁我?”
“只是跟你商量。与其交恶,不如交好。你浑身是铁能捻几根钉?日后捕门办案,免不得还要跟京兆府合作。有些人成不了事,但坏事手到擒来。”
“总捕之言,也有几分道理。这样,我们做个君子协定,我日后办案,京兆府必须配合。怎样?”
彭律心中冷笑,暗道:“日后办案,你还有日后吗?”他觉得,以萧麦现如今的作风,更适合闯荡江湖,在官场上根本吃不开。京兆府治不了他,总有人能治得了他,而且为时不远。
“好,我在京兆府说话还是算数的,以后再来办事,绝对畅通无阻。”
“既如此,这人的性命,就暂且寄存在京兆府,我择日再取。”
萧麦说罢,从彭律身旁走过,打开房门,聚在外面的众人,纷纷耸动身体,做出了战备姿态。
“让他走。”
彭律的声音从房间内传来。
众衙役面面相觑。萧麦则不等人,径直迈步向前。
其他人可以犹豫,站在萧麦正前方的衙役,则没有犹豫的时间,只得凭本能左右分开身形,给他让开了一条路。
待萧麦从面前走过,队形就重新合上,一个个目送他离开。
彭律人高马大,视野远,一直等到萧麦离了别苑,脸上竭力维持的平静表情,才瞬间崩溃。脸上横肉一拧,就像发怒的老虎,露出凶恶的獠牙:“太岁头上动土,真是找死!都给我听着,日后跟萧麦有关的案子,他动别人就往死里抓;别人动他就给我当看不见!”
众衙役捕快闻言,一个个目瞪口呆,然后纷纷从同伴的目光中求证: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这种事情,私底下吩咐就好,有必要当着大庭广众公开叫嚷?也太荒谬了。
然而,总捕的命令没人敢违抗,众人唯唯诺诺地应了下来。
之后,彭律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但他也没收回自己的话,而是深吸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开门回到屋内。
再见马市市正时,已是满面春风:“市正大人受惊了。”
“不,不怪你们。”马市市正摆了摆手,声音细糯,显得莫名地通情达理,“我是不是去牢里待着比较好?”
彭律拍着胸脯道:“不必,您就安心待着,我可以保证,姓萧的不会再来。”
市正闻言都被气笑了,心想敢情萧麦若再来,他揍我不揍你啊?
“会不会再来,我都不能给京兆府添乱了。请总捕把牢里收拾一下,我这就搬过去。”
“市正大人,一味退缩也不办法。萧麦摆明了是想跟市正监作对到底,不死不休的那一种。只要他多活一天,市正监没一天的日子好过。”
“总捕的意思是,杀?”
“我可什么都没说!”彭律笑着摆手,而后又意味深长地说道,“不过,市正监要是有所动作,可与京兆府事先通气。若有需要,京兆府必鼎力相助。”
此时,萧麦已走出京兆府。
他耳力极佳,是故彭律那番“宣战总动员”,听得清清楚楚。
“终究,是与京兆府彻底决裂了。”
萧麦并不可惜,自从他决意侦办小蝶案以来,京兆府的怠政、不作为、使绊子,就一次又一次刷新他的认知。
他本来还想问彭律一个问题,现在看来,不用开口,答案已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