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城,张府。
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正有模有样的挥舞着手中的长矛,仔细看过去,这柄长矛的样式却是与其他长矛很是不同。
它的矛尖处有开双锋,似作游蛇。
片刻之后,男孩收起长矛,对旁边屹立在长廊下的中年男人问道。
“父亲,今日我的矛法可比昨日有长进了?”
中年男人从廊下走了出来,正是闲置在家的张飞。
张飞伸出大手摸了摸他的头,宠溺的说,“今日苞儿舞的比昨日好,去玩吧。”
“喏。”
张苞学着小大人模样拱手,然后一溜烟就往外边跑了出去。
而张飞却仰头望着蔚蓝的天空,久久不语。
“今日你我三人结为异姓兄弟……”
半晌后,张飞幽幽的叹道,“大哥,你怕是忘了昔日桃园三结义时的誓言了吧?”
一个月前襄阳城外突然的遭遇战,荆州军被空降后方的曹军铁骑打得一溃而散。
而他也变相的成了曹军的俘虏,可是苦苦等了一月,却是不见刘备有派人来交换他的迹象。
至于魏王和冠军侯两人,似乎也没有放他回去的意思。
自从那晚曹德遇刺以后,他多次求见魏王,魏王总是以军政繁忙推脱不见。
后来他思虑良久,总算明白了问题结症所在。
魏王是感激他对冠军侯的救命之恩,舍不得让他离去,而大哥刘备也许现在心里正在责怪于他为什么要救曹德。
毕竟,没有人比他这个三弟对自己大哥更清楚的了,十多年来早晚必骂曹德几句。
昔日徐州夺妻抢妾之恨,一直被刘备视为平生最大耻辱。
自家大哥心中,早就恨不得曹德死无葬身之地。
而且这些年来,自家大哥虽然白吃白喝无数英雄泪,但心底多少还是有些对他怀疑。
为什么曹贼数年如一日每年定期给你这屠夫送酒,难道你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而这次席间救贼之举无疑是火上浇油,在自家大哥心中更加坚定了多年的困惑。
“翼德,翼德!”
这时,一声爽朗的笑声从远处传来,只见郭嘉和赵云提着两坛英雄泪走了进来。
张飞见状收起复杂的心情转身大笑,“奉孝,子龙。”
连日来,郭嘉有时孤身一人,有时与赵云或其他原来徐州的故人一道常来他府上喝酒。
这也是他这段时日里为数不多除了教导长子张苞武艺外的乐趣。
三人走到张飞后院的一处小亭,然后在侍女的服侍下依次落座。
酒过三巡,郭嘉突然收起放荡不羁的模样,向张飞正色道。
“翼德,不瞒你说,今日我和子龙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张飞放下酒碗,目光沉稳地看着郭嘉和赵云,“二位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帮上忙的,绝不含糊。”
郭嘉和赵云相视一笑,三哥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豪爽痛快。
“两日前,江东鲁肃出使荆州,孙权想要和魏王联姻。”
“联姻对象正是君侯,但江东有一个条件,需要君侯亲自带队到京口完礼。”
突然,张飞眉头紧蹙,然后开口问,“奉孝,你这话可是有些言不其尽实,如今江东和我大哥是联军,怎么会突然与曹军结盟?”
他虽然闭门不出,但是多少也知道一些消息,外面可是没有听说联军破裂的传言。
“子龙,你看看,我就说瞒不过翼德。”
郭嘉对旁边的赵云笑道,“天下人都说张翼德有勇无谋,我看那是世人被他的外貌欺骗了。”
赵云深以为然,“这是自然,君侯可是多次称赞翼德有勇有谋。”
郭嘉侧身对张飞解释道,“翼德,我还是坦诚布公的告诉你吧。”
张飞点了点头。
“碧眼儿要魏王和君侯用荆州作聘礼纳娶孙郡主,江东不阻拦曹军攻取益州,从此两家划江而治。”郭嘉解释说。
“荒唐!”
张飞起身在亭中踱步,怒骂道,“碧眼儿鼠目寸光,周瑜枉为当世大才,这不是与虎谋皮吗?”
“划江而治,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张飞讥讽道,“自从始皇帝统一六国以来,这中原大地何曾被分割过,他这是异想天开。魏王和君侯何等人物,他们岂会当这千古罪人?”
郭嘉放声大笑,果然不愧是君侯看重的人,“翼德果然有见识,这也是我和子龙来请翼德的缘故。”
“君侯想让我陪他去江东?”张飞笑道。
郭嘉虽然没说,但是他清楚曹军在这件事上肯定还有其他谋划。
众人都骂他勇长智短,只会逞匹夫之勇,实则是他对那些阴谋诡计不屑一顾。
在他看来,天下之事无外乎一个实力大小,只要力量够大够强,一切不过都是尔尔。
郭嘉微微点头。
与此同时,州牧府后院。
曹德总算回过神来,然后让人请来孙尚香。
“小郡主,看看吧,月底本侯陪你一道返回江东。”
孙尚香双手略微颤抖的接过那份婚书,然后苦涩的笑道,“多谢冠军侯。”
“咦?”
曹德诧异的问,“你好像不是很高兴?”
她不是一直在馋他的身子吗?为何听到这个消息反而非常失落。
果然,从古至今都是一样,女人心,海底针,猜不透。
孙尚香白了他一眼,“换你是我,嫁给一个能当自己父亲的糟老头子,你笑得出来?”
“本侯是糟老头?”曹德指着自己反问道。
“男人四十一枝花,本侯不说风流倜傥,但也还没轮到成为一个糟老头子吧?”
孙尚香皱眉道,“谁说你是糟老头子了?本郡主是说……”
突然,她反应过来了,急忙打开婚书详细看了起来,看见那句“吾妹尚香与冠军侯天作之合”,眼睛瞪得大大的。
她使劲揉了揉双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是冠军侯不是魏王。
“喂?”
曹德低头凑到她面前坏笑道,“小郡主,你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你莫不是会变脸不成?”
“要你管!”
孙尚香凶巴巴的吼了一句,随即蹦蹦跳跳的走了。
可是,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以后自己就要嫁给曹德为妾,于是转身娇滴滴的向他行了一个礼。
“君侯,妾身告退了。”
曹德浑身一个激灵,像看见什么脏东西似的说不出话来。
须臾后,整个后院只留下远远传来的江东民谣声,十分轻快。
“果然傲娇无比,一句我愿意都不说。”
曹德喃喃低语,随即释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