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厂长，您今天来...”
葛春旺实在憋不住了，张茂德肯定是有事来的，绝不是来骂海大强的，也不是看望倪冬儿的。
张茂德放下茶杯，叹了口气：
“这个海大强犯了倔劲，非要说报答倪护士的救命之恩，非要给她自由之身，这话我不爱听了，咋的，在我的治理下咱们厂子还有人当奴隶吗，人家倪护士是婚姻自由，有人身自由，想离就离想走就走，谁也挡不住。”
张茂德说完看向倪冬儿，似乎在问这话说的对不对。
葛春旺尴尬的看着茶几，头越来越低了。
王桂花努力的抬着下巴，吓唬谁呢，她不让走，倪冬儿就别想走。
倪冬儿却是笑了：“张厂长，虽说当初是金钱交易，我来到葛家，但我不认为我是奴隶，爸妈把我养大就有养育之恩，我的责任就是照顾洪亮。”
张茂德道：“我就说嘛，倪护士有自己的原则，可海大强说葛家两口子没有原则...”
“嘿，他还骂我们！”王桂花急了，“张厂长你怎么说的？”
张茂德道：“我就说，就算王桂花没有原则，但也有养育之恩，这事你就管不着。”
王桂花眨了眨眼，还是骂自己没有原则啊？
“海大强被我骂了一顿之后，结果你猜怎么着？”张茂德神秘兮兮着。
葛家两口子连忙身体前倾。
“海大强说，他肯出十万换倪护士的自由身。”
“夺少？”二人异口同声。
“十万。”张茂德举起两只手。
“不可能！”王桂花跳了起来，“他真是老糊涂了，就算我们同意，他也没有十万块，据我所知他连一千块都没有。”
“还真有，”张茂德道，“海大强会写歌，竟然卖了一首歌的版权，卖了多少钱我不能说，反正十万块是有的。”
“真有？”
张茂德点头。
“他真肯出十万？”
张茂德点头。
若说一开始的五万，就已经让王桂花心动了，但仔细一想其实划不来，
可是，当十万这个价一出，他俩的防线就彻底击破了。
葛家两口子坐不住了，一直强调不能用钱来衡量的葛春旺也心动了。
王桂花拉着葛春旺进了里屋，二人嘁嘁喳喳的商量着。
张茂德看向倪冬儿，倪冬儿也不再像最开始那么冷静了，
虽然不动声色的看着地面，但眼中流露出不安，似乎她也意识到了什么。
不一会，王桂花伸头问：“张厂长，这次您没替我们拒绝吧？”
“哦，这次没有，所以来问问你们。”张茂德答。
王桂花又缩回头，二人继续嘁嘁喳喳。
倪冬儿抬头：“张厂长，您为什么要趟这个浑水？”
“谁叫我欠他一份人情了，他昨天又救了我姑爷的命。”
张茂德挠挠头，面露尴尬，他本来是真不想管，人家上门都是说和，他却是劝分。
“可我不想欠他这份人情，虽然我救了他，他的命不值十万，我还不起。”
“你不欠他的人情，这事如果成了，你也要跟他签一份合约的，本来想等会给你，现在先给你看看吧。”
张茂德说着拿出一张纸递给倪冬儿。
这是经纪人合约，
大概意思是海大强全权负责倪冬儿在演出、出版、影视、娱乐、美术、文物等文化市场上的所有行为，所得报酬扣除成本税务三七分成，海大强七，倪冬儿三，期限十年。
倪冬儿苦笑着，弄得还挺正规，好像自己真能成大明星似的。
十万块，期限十年，这算不算买卖？
张茂德道：“你可以理解为这是签约金，而且这是一份工作协议，说白了，往后十年你要为海大强工作，工作的内容就是商演，而且不涉及到你以后的婚姻。”
“不让我做护士了？”
“合约里写了，需要的时候，你就要辞职，所以这就是工作合约。”
葛家两口子商量好了，又坐回到木凳上，
王桂花道：“张厂长，我们葛家的情况您也知道，老大下辈子全指着冬儿的，如果冬儿不在，我们就得专门请人伺候他，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支出，十万块肯定不够的。”
张茂德点点头：“哦，你们也别为难，那就当没这回事吧。”
王桂花连忙又道：“不是，我们觉得再加三万...”
张茂德连连摆手，“不可能了，再说了，这又不是买卖，只是双方心里的那杆秤，秤砣固定了这个位置，不平那就没办法了。”
两口子又对望一眼，王桂花一咬牙：“行，那就十万，外加谅解书！”
张茂德道：“谅解书可以，但老海说了，这件事还得问倪护士的意见，人家若是不同意，这交易还是不能进行的。”
三人看向倪冬儿，倪冬儿看着葛家两口子。
自始至终这二位都没问她一句，似乎她就是个物件，可以讨价还价的商品，没有自主权。
“所以，你们愿意十万块把我卖掉？”倪冬儿眼眶湿润了。
王桂花急道：“冬儿，这不是卖，我们也是没办法，为了洪伟，也为了你的前途，这是最好的办法。”
“可是洪亮怎么办？”倪冬儿五岁来到葛家，就开始照顾葛洪亮，虽是痴呆，也是有感情的。
“可以雇人照顾，再说了，我们俩也快退休了，就能照顾了。”
“以后呢？”倪冬儿又问。
“什么以后？”王桂花一时没明白过来。
葛春旺道：“不是还有老二嘛，律师说了，有了你和海大强的谅解书，用不了两年就出来了，然后赶紧给他找个媳妇，生个孩子，都是我们葛家人，都能照顾洪亮的。”
其实，倪冬儿唯一放不下的还真就是痴呆的葛洪亮，
十六年来，她一直告诉自己要照顾葛洪亮一辈子，甚至把葛洪亮当成了自己的亲弟弟，
现在，忽然不用她照顾了，却是不舍了。
如海大爷所说，路给你铺下了，怎么选择是你自己的事。
其实这条路她也没得选，王桂花的态度也让她明白了，不需要了，她就是工具。
她所要选的，就是重新定位自己的身份，或许，这就是海大爷真正的目的。
一半是伤心，一半是不舍。
张茂德道：“倪护士，你随时都可以回来看望葛洪亮的，甚至，你都可以带着自己的丈夫与孩子来。”
张茂德的话，简单直接，
可以说是一针见血。
倪冬儿擦掉眼泪，望了眼天棚，
随后给葛家两口子深深鞠了一躬：
“感谢你们的养育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