靛儿只觉得人生无望，却又不死心，强撑着一口气问程妈妈：“妈妈，这话是怎么说的？我们几个怎么就没前途了呢？”
“如果廖大姑娘改好了，回家嫁人去了，太太若是把我们指给廖大姑娘，我们几个就是廖大姑娘的陪嫁，将来或是做了廖大姑娘身边的管事媳妇，或是嫁到外头的管事，这前程都好得很。”
“或者，廖大姑娘回家去了，我们几个被留了下来，太太喜欢我们知道规矩，又知道我们伺候廖大姑娘有功，说不定也会赏我们一个前途。”
靛儿要求得不多。
她被买进府中时，只听人牙子说，这孙家是才建府不久，家里人员并不怎么齐备，她们进了孙家，各自的前程都靠着各自去挣。
只要肯吃苦，肯定有机会挣到好前程。
那人牙子还说，孙家买她们几个来，是叫她们来伺候府中的小姐的。
靛儿一听心里就亮堂起来。
伺候了府中的小姐，那便是娇客身边的大丫头，将来无论是跟着小姐嫁到别人家去，亦或者留在府中，前程都不错。
哪里想得到，一进了府中，却叫她们来伺候一个管事的姑娘呢？
伺候着也就罢了，这廖大姑娘的脾气还不好，靛儿早就烦了。
只是为了自己的前程生生硬忍着罢了。
如今程妈妈却忽然告诉她，她将来是没有什么前程可言的了，这叫她怎能不伤心？
程妈妈也很可怜靛儿。
“好姑娘，这都是没法子的事情，你看看咱们府中如今流传的这些话，哪一句对廖大姑娘有利？府外头是怎么传的，咱们可不知道，想来城里的人，也不会在意一个管事的养女。”
“但府里的话，你我可都知道，这些话没有一句是好话，廖大姑娘的名声，早就臭得不行了，将来人家稍微一打听，哪个好人家的，还敢娶这样的姑娘回家？”
“你若是还在这府里，伺候着廖大姑娘，就仍旧是个主子身边的二等丫头，大家伙背地里可能瞧不上咱们流云阁的人，但明面上，还是要给你几分面子的。”
“可你若是真的跟着廖大姑娘嫁了人，那才叫完了呢，廖大姑娘是注定嫁不到好人家去的，你跟着又能有什么前途？依我说，你要真想有个好前途，趁早另谋出路吧。”
靛儿欲哭无泪，她才来这府里还不到一个月，上哪儿去谋出路？
似乎除了伺候好廖大姑娘，也没别的路可走了。
且说山桃那日去了齐家的裁缝铺，拿回了自己的衣裳，一路无话，这两日一直窝在家里。
孙时安也从镇子上回来了，南风早就拿着密信离开秀水镇，县令那边也开始暗中囤粮。
期间贾老四和王素芬来了一趟，两口子都跟孙家一样，也在暗中囤这些东西，生怕辽东乱起来，粮食涨价。
因陈家算是通家之好，王素芬还做主跟陈家说了一声，陈家夫妇俩对贾家千恩万谢，还叫王素芬给山桃带话，说那件事已经在办了。
山桃知道是胡家的事情，倒也不着急。
她现在想明白了，一切还是以调理自己的身子为重。
此举换来了贾老太和王素芬的一致称赞。
“桃儿，你早该这么着了。”
王素芬喜滋滋地搂着山桃。
“时安跟你爹商议过了，咱们家的庄子，仍旧交给秦宝山那伙人去干，现在因农忙过了，打地基的事就让佃户和家里的下人们去做，小虎子去了庆州府，我那个铺子就交给小钱管事看着，我和你爹打算去郝家滩住一阵。”
“一方面看着咱家庄子的进度，一方面，你爹这个人闲不住，总想着要上山打猎去，郝家滩倒是有一片林子，林子不大，里头也没有猛兽，只有些山鸡兔子，我寻思着，叫你爹折腾去吧，有我在跟前看着，他也不敢太放肆。”
“这第三嘛，我们住到庄子上，离县城也进，想你和你奶的时候，随时都能过来看一眼。”
山桃连忙坐直了身子。
“娘，你和爹干脆就住在家里吧，我家那庄子虽然大，可好多地方都没收拾，你们住过去乱糟糟的，啥也不齐全，还不如就住在家里，我爹想要打猎了，就让我爹自己去。”
王素芬笑着摆摆手：“没有丈人丈母娘住在女婿家的道理，你们肯收留你奶和福哥儿，我跟你爹就已经很感激了。”
山桃听着心里怪不是滋味儿的。
“娘，你听听你这个话说的，什么叫收留，我奉养我奶，那是天经地义，至于福哥儿，不过就是费一双筷子的事情，福哥儿又乖巧，又知道上进，我养起来根本不费事。”
王素芬仍旧拒绝。
她想了想，才悄声开口。
“桃儿，我说句心里话，你可别笑话我。”
王素芬的脸有些发红，声音越发轻了，可眼里却是笑着的。
“上辈子我净为家里活着了，从来没想着为自己活，也没想着为你爹活，这辈子才回来的时候，我生怕又跟上辈子一样，千方百计为你筹谋，还特地过继了福哥儿，就怕我和你爹有个万一，又有人来抢咱家的东西。”
“眼下瞅着你和时安的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我这心里就安定了，想着若是有时间，就跟你爹四处走走看看，若是住在你们家里，我们要出去的时候，还得跟你们说一声，就你这个操心的性子，不得又准备这个又准备那个？”
“再加上你奶也会唠叨，我和你爹便是想出去散散心，也不得安宁，可若是我们住在外头，想走就走了，走了之后再给你们捎信儿，谁也说不了我们什么，这多好！”
王素芬神态如同少女一般，提起贾老四来，眼神里的温柔就怎么都藏不住了。
“你爹辛劳了大半辈子，上辈子一点福都没享到，就这么去了，这辈子，我得带着你爹，叫他多享享福，不许他再吃苦了。”
山桃心里很是触动。
可同时又很舍不得王素芬：“娘，你们可想好要去哪儿了？你们可别忘了，辽东……很快就要乱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