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天气转暖,惜云的胃口也慢慢恢复了,每日有青罗做伴,脸色一天比一天红润。
方达每日忙着去军营操练,暗地里跟着天玄熟悉琥珀的暗网系统,紧锣密鼓地准备行程。
春分过后,萧国下完了最后一场雪,方达终于依依不舍地与惜云告别,带兵启程去北境外的碎叶城与秦红玉的大军会合了。
惜云到城门相送,见方达一身铁甲银盔,威风凛凛,不由得扬起笑脸:“达哥,好多年没见你这副样子了。真好看!你早该穿这身将军服了。”
方达看着她如花的笑靥和日渐光润的脸颊,如微风拂过,心旌摇荡。
“我现在能配得上你这个公主了吧?你嫁给我这个驸马也不委屈吧?”他坐在马上弯下腰,笑眯眯地抚摸着她的发顶。
惜云看了看身后整肃的队伍和站在一旁的秦家众人,脸腾地红了,连忙拨开他的手。
“达哥,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怕什么?我俩儿已经订婚。你在家安心等着我回来娶你。”他旁若无人地大笑。
秦少游在一旁笑着向她挤眉弄眼,惜云羞得低下头,转身就要走。
“云儿!”方达突然在身后唤了一声,抓住她的胳膊,惊得她愕然回头。
他却微微一笑,在马背上俯下身子,捧着她的脸在额上亲了一下。
身旁的几个副将识趣地偏过了头,身后的队列中发出一阵起哄的笑声。秦少游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萧人生性洒脱热情,对这种场面见怪不怪。惜云的脸却红得像熟透的苹果,低着头躲到了秦红雪身后。
一阵爽朗的笑声响起,方达依依不舍地盯着惜云喊了一声:“云儿,养好身子,记得给我写信。等我回来!”
惜云羞得抬不起头,只听得铁甲铮铮,脚步齐整,方达已经领着大军穿过城门远去了。也不知道他今日怎么行事如此孟浪。
两日后,萧国南征朱雀将军耶律挞率兵出征的消息便传到了北境城内。
谢珩在北境大将军府中,捏着军报冷笑一声:“哼,什么朱雀将军?他不知道白虎能克朱雀吗?”
秦红玉带兵在碎叶城已安营扎寨半个多月了,除了零星小股的挑衅,并无大规模叫阵。也不知让方达过来是图谋什么。
斥侯正准备退下,又听他在身后轻咳一声,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他还带着什么人一起来的?”
“三个副将,五万军马……”斥侯迟疑地答道。这些不是在军报上都写得清清楚楚吗?
“除了兵马,他没带什么……随行家眷吗?”谢珩掀了掀眼皮。
“哦!”斥侯恍然大悟,“擎云公主留在上京,待他回京便举行大婚。听闻两人刚刚订婚,如胶似膝,大庭广众便卿卿我我。料想这朱雀将军不会在北境逗留许久。”
斥侯心中正在为自己的推测而得意,一抬头却被谢珩如冰刃般刺骨的眼神吓了一跳,连忙低下了头。
“哼,继续盯着。”谢珩冷冷地一挥手,扔下惶恐不安的斥侯,转身往后院去了。
落梅的爹正在后院忙碌。他们两人到达北境后一时没想好去处,便依旧在将军府当差。
带落梅过来本就是为了堵父母的嘴,也让怀庆帝安心。谢珩便索性让落梅担起将军府管家之职,让老花匠继续帮他侍弄园子。
老花匠一见他进来便兴奋地说:“将军,这几日我四处看过了。北境比京城寒冷,这梅花的花期更长了。将军不是喜欢梅花吗?要不要把这园子里再种上几棵?”
谢珩抱臂看了一眼光秃秃的园子,心中一阵怅惘。就算种了梅花,看花的人也不会再回来了。
他仰天长叹一声:“随你吧。要置办什么,你跟落梅商量着办。”
还没消停一会儿,大门突然被人砸得咣当作响。这里可是北境,有哪个不要命地敢冲撞大将军府?
谢珩一下子就从房中冲了出来,去前院看个究竟。
“谢珩,你个欺软怕硬的狗东西给老娘滚出来!”大门处传来一阵气急败坏的叫骂声。
谢珩定睛一看,来人是个衣着华丽的女子,只是满面尘土,鬓发凌乱,扶着门框呼哧喘气,全身狼狈不堪。
门外还停着辆外壁都是泥点的马车。一看就是刚刚长途跋涉而来的远客。
那女子还在跟门房撕扯,一边骂一边往门内挤。谢珩再看第二眼,不由得怔住了。
竟然是叶琉璃!
“让她进来!”谢珩皱着眉朝门房招手。
叶琉璃看见谢珩,毫不客气地大踏步走到他面前,直愣愣地瞪着他,喘了几口气,捋了捋乱发,这才叉着腰指着他的鼻子继续开骂。
“谢珩,你不是挺能耐吗?你不是在大尖山追上他们了吗?你自己把他们放走了,拿我分号的货撒什么气?他俩儿怎么又要成亲了?到底怎么回事?”
谢珩脸色阴鸷,扫了眼四周惊愕的下人,冷冷地说:“进书房说。”
叶琉璃关上门,坐到谢珩面前,还是摆着张冷脸:“我还当你有多大本事。怎会让他俩订了婚?”
他狠狠地瞪着叶琉璃,却无力反驳。嘴角勾起几分自嘲,几分欲盖弥彰的苦涩,还有几分自以为伪装得很好的不在意。
“叶掌柜大老远赶来就是为了此事?我劝你也趁早死了心吧。他们两人才是命中注定的一对儿。她把什么都忘了,一心要嫁给方达,我强留又有何用?”
若是眼前有面镜子,他一定能看见自己笑得有多难看。叶琉璃张大嘴巴,摇着头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怎么连你也这么蠢?惜云若是失忆了,为何寒霜成亲那日要下山,为何要我给寒霜去送首饰匣子?”
一语惊醒梦中人,如同一颗石子扔进平静的湖面,谢珩的心猛地抖了一下。
他脑中无数次重演过那日被惜云拿剑簪要挟的画面,还有她那些绝情的话,怎么偏偏忘了匣子和秦家令牌的事?
上一次她用剑簪要挟他是为了救秦少游,那天他怎么就没想到她也是有苦衷故意骗他?
“我本来打算赶过来看着方达,让他别再犯傻。谁知你们,一个比一个不中用……”她叹了口气,“方达说她失忆我就有些生疑,立刻去找了帮她解毒的张先生。”
谢珩抬起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着她从怀中掏出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