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苓闻言,心中一急,忍不住又叫了一声:“娘……”
可话到嘴边,她忽然瞥见了从身后徐徐走来的方钰和李氏。
方苓的眼神瞬间变得有些慌乱,她下意识地拔高了嗓音,说道:“娘若是执意不愿意离开此地的话,再过几日,女儿就要随着夫家一同前往云京了。如此一来,日后女儿怕是难以再有机会在您膝前尽孝了!”
当提到“云京”二字的时候,方苓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满满的自豪感来。
那神情仿佛在告诉别人,只有那些拥有高贵身份地位的人才能够去往那个令人向往的地方一般。
方钰和李氏自然也是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听入耳中,但她们二人却如同完全没有察觉到方苓的存在似的,目不斜视地径直从旁边走了过去。
甚至连一丝多余的关注都未曾给予,就好像方苓只不过是路边一棵不起眼的小草罢了。
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方苓的脸色微微一白,随即很快恢复了正常。
身后传来了朱氏那淡淡的回应声:“此去路途遥远,你一路上可要多加小心,自己务必照顾好自己。”
见到朱氏仍然无动于衷,方苓感到一阵无奈和失落。
她深知再怎么劝说也是徒劳无功,于是咬咬牙,决定不再浪费口舌。
她地从怀中缓缓掏出一个绣着花纹的钱袋,轻轻地递到朱氏手中,轻声说道:
“娘,既然您心意已决,我也就不多劝了。这些银两拿着给平哥儿找找大夫。如果有机会,女儿一定会回来看望您的。也请娘原谅女儿的不孝!”
方苓转身踏上停在一旁的马车。
随着车夫挥动马鞭,马蹄声渐渐远去,只留下一缕烟尘在空中弥漫。
朱氏呆呆地望着手中沉甸甸的钱袋,泪水模糊了双眼。
心中犹如刀绞一般疼痛难忍,但此刻的她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连抬手擦去眼角泪水的动作都显得无比艰难。
其实,早在婆母等人提出提前离开青汕城的时候,朱氏便已经猜到了他们的意图。
她知道,他们之所以这么急切地想要赶路,无非是因为得到了王家即将举家迁往云京的消息。
他们抢先一步出发,就是想在路上寻找到一个恰当的时机和理由,与王家一同前行。
毕竟,以方苓如今怀有身孕的情况来看,王家定然会给几分薄面。
云京乃是天子脚下的繁华之地,人人心驰神往。
婆母一心想着能够借此机会攀附王家,从此过上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生活。
对于朱氏来说,这样的想法简直如同一场可怕的噩梦。
她害怕在漫长的旅途中,自己那个痴痴傻傻的儿子会惹出麻烦,遭到婆母的厌恶甚至遗弃。
一想到这里,朱氏的内心就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因此,她宁愿舍弃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不去觊觎本就不属于自己的物件。
哪怕只能待在此处过着艰苦的生活,每日以粗茶淡饭果腹,她也心甘情愿。
只要能够守护好自己的孩子,这便足够了。
方钰和李氏尚未走得太远,当他们听到车辙辘辘作响、渐行渐远的声音时,两人方才徐徐转过头来。
目光望向那块田地尽头的朱氏,李氏的眉心不由自主地轻轻一蹙,脸上流露出些许忧虑之色:“钰儿,你可曾听清刚才所说之话?王家竟然也要赶赴云京呢。”
“娘亲无需担忧,通往云京之路众多,咱们未必就能与他们相遇。即便真的碰巧遇上了,也不会有太大妨碍。”
方钰赶忙轻声宽慰道。
其实,李氏所惧怕之事并非如此简单。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为何,但内心深处总有一种莫名的预感,似乎将会有某些超乎想象且难以预测的事情发生。
时光荏苒,待到所有事宜皆已妥善安排完毕之后,日子终于迎来了她们即将启程出发的前夕。
夜色如水,清冷的月光洒落在庭院之中。
方欣静静地坐在那里,身旁的扶珘则一脸关切地望着她。阵阵寒风吹拂而过,让人不禁感到丝丝凉意。
“欣儿,这里风大寒冷,还是早些回到房内歇息为好,莫要受了风寒才是。”
扶珘温柔地出声提醒着正对着他而坐的人儿。
方欣微微仰起头,双眸凝视着头顶那片广袤无垠的夜空。
尽管此刻寒风如凌厉的鞭子般抽打在她身上,带来阵阵刺骨的寒意,但她心中却充盈着对当下时光的无比珍视之情。
她缓缓伸出手去,仿佛想要触摸那遥不可及的星辰。
一直默默陪伴在旁的扶珘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温暖的大手伸过来,紧紧握住了她那只已被寒风吹得冰凉的小手。
方欣轻声说道:“今晚的星星好美啊。”
她的声音轻柔得如同夜风中的低语,充满了陶醉和感慨。
扶珘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夜空宛如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深邃而神秘。
除了偶尔从云层缝隙中透出的几缕微弱月光外,四周几乎漆黑一片,根本看不到星星。
他不禁感到一丝疑惑,眉头微微皱起,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陪在方欣身旁,感受着这份宁静与美好。
方欣察觉到了扶珘的神情变化,她慢慢地垂下视线看向他,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因为有你呀。”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饱含着无尽的柔情蜜意。
扶珘闻言,心头一暖,同样报以温柔的微笑。
他们的目光交汇在一起,那一刻,深深的情意仿佛化作两道明亮的光束,直直地穿透彼此的眼底,直达内心最深处。
而此时,在不远处的连廊柱子后面,方钰已经悄然站立了许久。
她默默地注视着院子里那对难舍难分的身影,心情愈发沉重起来。
待扶珘与方欣分开各自回房间后,方钰去找方欣了。
方欣在收拾妆奁里的东西,特别是头上那支扶珘送她的簪子。
她将其取下,小心翼翼地放在匣子里,像是对待什么贵重的珍宝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