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气氛沉闷得似能滴出水来。皇帝已被郁郁寡欢的情绪缠绕了月余,仿若被一层驱不散的阴霾笼罩。
这日,他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进皇后如懿的宫中。如懿见他前来,忙起身相迎,眼神里满是关切与温柔。“皇上,臣妾听闻您近来龙体欠安,心情烦闷,臣妾特意准备了您最爱吃的九子米糕。”如懿轻声说道,同时将精致的点心端到皇上面前。
皇上抬眸看了一眼,轻轻嗯了一声,便有气无力地拿起一块放入口中。那米糕入口软糯香甜,往日他定会赞不绝口,可如今,只吃了几口,便放下了。如懿心中满是忧虑,却不敢多问,只能默默陪在皇上身边,一时间,殿内寂静无声,只有那未动几口的九子米糕散发着丝丝缕缕的香气,似在诉说着无言的哀愁。
“皇上,喝口茶润润神吧。”如懿轻声说道,将一盏香茗递到皇上跟前。皇上抬手接过,轻抿一口,却未言语,沉默的气氛在殿内蔓延开来。如懿思索片刻,还是缓缓开口:“皇上,臣妾知道您还在为尔晴之事伤神,可事已至此,您这般愁闷,只会伤了龙体。”皇上放下茶盏,冷哼一声:“如懿,你可知那尔晴做出的事简直有辱皇家颜面,朕如何能轻易释怀?”
如懿微微低头:“皇上,魏璎珞那边,您打算如何处置?她虽与尔晴有隙,可如今这样僵持着,也不是办法。”皇上眉头皱得更紧:“朕一时之间还不想见她,看见她便会想起那糟心之事。”如懿心中了然,却也有些担忧,这宫廷之中的恩恩怨怨,何时才是个头。
“皇上,莫要因一时之气,寒了妃嫔们的心。魏璎珞她……”如懿话未说完,皇上便打断道:“朕自有考量,只是这口气,朕着实难以下咽。”说罢,皇上起身,负手踱步。如懿不再言语,只是静静陪着皇上,她知道此刻皇上需要的只是一个能让他静心思索之处。
窗外,庭院中的花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似在无声地诉说着这深宫中的哀怨与无奈。皇上望着窗外,思绪飘远,他与魏璎珞之间的种种过往如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心中五味杂陈。而如懿在一旁默默看着皇上的背影,也在暗自思量着自己在这宫闱旋涡之中该如何自处,又该如何在皇上烦闷之时给予他真正的慰藉与支持。
皇上郁郁闷闷地走了,如懿望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她早就心知肚明,皇上是爱着魏璎珞的,每次看到皇上望向魏璎珞的眼神,那眼神里似有丝丝缕缕的情丝在缠绕,是那种旁人无法介入的粘连与专注,如懿便觉得心中一阵刺痛。
遥想初入宫廷之时,如懿也曾天真地以为,皇上与自己会是一心一世一双人。她带着对爱情的憧憬,对未来的期许,满心欢喜地陪伴在皇上身边。上一世的记忆虽已模糊,但那份曾经笃信的深情却深深烙印在心底。那时的她,相信皇上的温柔、皇上的承诺,以为他们能在这宫廷的风雨中携手同行,共赏春花秋月,同度岁岁年年。
可谁知,随着时光流转,宫廷中的种种争斗与权谋逐渐揭开了那层爱情的薄纱。如懿渐渐看清,在皇上心中,权位终究是最重要的。他是天子,是这天下之主,爱情于他而言,或许只是忙碌政务与权谋算计之余的一点慰藉。
如懿缓缓踱步回至内室,坐在妆台前,望着镜中略显憔悴的自己,不禁苦笑。曾经的海誓山盟还在耳畔回响,可如今却已物是人非。她想起魏璎珞的灵动与狡黠,那是自己所没有的特质,或许正是这份与众不同吸引了皇上。而自己,在这宫廷的规矩与礼仪中渐渐磨去了棱角,只剩下满心的疲惫与失望。
“罢了,罢了。”如懿轻声呢喃。从今往后,她不再执着于那份早已变质的爱情。她要在这宫廷中为自己寻得一片立足之地,不再为皇上的喜怒哀乐而牵绊。哪怕身处这权谋的旋涡中心,也要努力活出自己的尊严与风采。
惢心急匆匆地寻到如懿,面上满是焦急与不解:“皇后娘娘,皇上好不容易来咱们宫里一趟,您这是何苦呢?在皇上面前提那些事情,岂不是会把皇上越哄越远吗?”
如懿微微扬起唇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惢心,你不懂。有些刺,藏在暗处只会持续化脓溃烂,唯有将它刺穿,才能够达到咱们理想的效果。皇上如今被诸多事情困扰,一味地回避并非良策。我身为皇后,有责任也有义务让皇上正视这一切,哪怕过程会让他一时不快。”
惢心若有所思地低下头,似懂非懂:“可是娘娘,万一皇上怪罪下来……”
如懿轻轻摆了摆手,目光中透着坚定:“我与皇上相伴多年,深知他的脾性。他并非那等不明事理之人,只是当局者迷。我此时点破,他或许会恼,但终有一日会明白我的苦心。这宫廷之中,若总是遮遮掩掩,彼此之间的嫌隙只会越来越深。我宁愿冒险一试,也不愿与皇上渐行渐远,在这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涌动的后宫之中,唯有坦诚与勇气,方能为我们寻得一线生机。”
说罢,如懿的目光望向远方,那里是重重宫墙,锁住了无数人的爱恨情仇,而她,决心在这荆棘丛中踏出一条属于自己与皇上的道路,哪怕遍体鳞伤。
惢心满脸疑惑,轻声问道:“娘娘,您真的想把魏璎珞给救出来吗?可她毕竟不是与咱们实打实一条心的人,娘娘就不怕她日后背刺吗?奴婢觉得这个魏璎珞咱们是信不得的。”
如懿微微浅笑,眼神中透着一丝狡黠与深意:“惢心,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如今这宫中局势复杂,咱们的首要任务是扳倒甄嬛。魏璎珞虽与我们并非全然一心,但她有她的聪慧与手段,恰似一把利刃,若能为我所用,于我们的计划大有裨益。在这宫廷争斗的棋局之中,哪有什么绝对可信之人?不过是相互借力,各取所需罢了。只要能达成扳倒甄嬛的目的,些许风险又何妨?待甄嬛一倒,这宫中局面便会重新洗牌,届时我们再做筹谋,也可保自身无虞。”
如懿目光坚定地望着远方,心中已然有了一盘缜密的棋局,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却又充满算计,在这不见硝烟的后宫战场,她必须为自己的生存与未来奋力一搏。
惢心点头应道:“那娘娘想要怎么做?如何才能把魏璎珞给救出来?”
如懿笑意渐浓,缓缓吐出三字:“富察·傅恒!”
惢心惊讶地瞪大双眼,失声道:“傅恒?那可是先皇后娘娘的亲弟弟,而且他和魏璎珞还有瓜葛!”
如懿轻轻摇头,似是早已将一切看透:“这男人啊,最盛的便是嫉妒之心。傅恒身份特殊,他是先皇后的亲弟弟,皇上即便心中有疑虑,也不能肆意而为,毕竟皇上对先皇后心中有愧。我们只需在这其中巧妙周旋,让皇上的猜忌与嫉妒生根发芽。傅恒与魏璎珞之间的旧情,恰是我们可利用的关键。只需稍稍推波助澜,让皇上以为傅恒对魏璎珞仍有别样情愫,皇上必定会有所行动,而魏璎珞也自会在这漩涡之中有了转机,届时我们便可相机行事,达到救她出来的目的,进而借助她的力量共同对抗甄嬛。此乃险棋,却也是我们当下不得不走的一步。”
如懿神色凝重却又透着一丝笃定,她看向眼前的心腹之人,轻声吩咐道:“你赶紧出城,找到傅恒,告知他这里的情况。尤其是魏璎珞之事,务必详尽。必要之时,不妨多说些严重之语,譬如说魏璎珞如今处境堪忧,已是奄奄一息、快死了之类的话。”
被吩咐之人面露犹豫之色:“娘娘,如此编造,是否有些不妥?傅恒他……”
如懿微微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此时顾不得许多了。傅恒对魏璎珞的情意,本宫心中有数。唯有这般,才能激起他前来营救的决心。你只管照做,莫要多问。”
“是,娘娘。”那人领命,匆匆退下准备出城事宜。
如懿独自站在宫中庭院,望着那一方被宫墙围起的天空,心中思绪万千。她深知这宫廷争斗犹如一张无形的大网,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而魏璎珞,虽与自己非亲非故,却因着甄嬛这个共同的敌人,成为了她此刻手中关键的棋子。她相信,傅恒听闻魏璎珞有难,定会有所行动。而这,也将成为她扭转局势的契机。哪怕手段有些许不堪,可在这深不见底的后宫泥沼之中,为了生存与复仇,她只能如此。
果不其然,当日下午,傅恒便心急如焚地赶到宫中。他一路脚步匆匆,径直求见皇上。皇上听闻傅恒前来,心中满是疑惑,待傅恒入殿,见其神色焦急,眉头不禁微微皱起:“傅恒,你不在府中好生歇息,这般匆忙进宫所为何事?”
傅恒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双手呈上一个信封,恭敬道:“皇上,这是臣的姐姐富察容音临终前留给臣的。姐姐在信中嘱托臣,若有朝一日魏璎珞陷入绝境,臣定要出手相助。如今魏璎珞困厄,臣不敢违背姐姐遗愿,故此前来恳请皇上开恩。”
皇上接过信封,展开信纸,目光快速扫过其上内容,脸色渐渐变得复杂难辨。他自是知晓富察容音与傅恒姐弟情深,也明白富察容音在傅恒心中的分量。可一想到魏璎珞与傅恒之间那些扯不清的过往,心中又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不悦。
“傅恒,你可知你这是在为一个屡屡犯上的女子求情?”皇上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
傅恒却毫不退缩,他直视皇上的眼睛:“皇上,臣只知臣若不救,便是有负姐姐所托。魏璎珞纵有过错,可臣相信姐姐不会无故求情,定是其中另有隐情。还望皇上明察,从轻发落魏璎珞。”
皇上冷哼一声,将信纸扔到一旁:“你倒是情深意重,可你别忘了,这是朕的后宫,朕自会处置。”然而,傅恒的坚决和富察容音的遗愿让皇上陷入了两难的沉思,他既恼怒于傅恒的执着,又无法全然不顾及先皇后的临终托付,殿内的气氛瞬间凝固,一场围绕着魏璎珞命运的博弈,在这养心殿中悄然展开。
“更何况魏璎珞是朕的女人,你还来干什么?且这魏璎珞杀的可是你的妻子,你如今这般执迷,难道真就一点恨意都无?”皇上盛怒之下,声音震得殿梁似乎都在微微颤抖。
傅恒却只是轻轻一笑,那笑容中似有深意,又似藏着无尽悲凉:“尔晴与陛下之间所发生之事,微臣皆知晓得一清二楚,皇上又何必在此为尔晴开脱。”
此语一出,仿若一道惊雷在殿内炸响。皇上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怒目圆睁,他顺手抄起手边的一个精致磨盘,狠狠朝着傅恒砸去,怒吼道:“放肆!你休要在此胡言乱语。朕念你是先皇后亲弟,屡屡容忍,你却不知悔改,竟污蔑朕与尔晴。给朕滚,朕再也不想见到你!”
傅恒身形一闪,险险避开那飞来的磨盘。他望着盛怒的皇上,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与决绝,却也不再多言,只是默默行礼后,转身退出了大殿。殿门缓缓关闭,只留下皇上在殿内愤怒地来回踱步,他的心中似有一团乱麻,魏璎珞、傅恒、尔晴以及先皇后的种种过往与纠葛如潮水般涌来,让他心烦意乱,却又无从梳理。
恰在此时,如懿款步而来。傅恒瞧见如懿,心中顿生疑窦,只觉自己仿若踏入了一个精心布置的圈套。可事已至此,他别无他法,毕竟魏璎珞于他而言犹如心底最珍视的底牌。想起之前听闻魏璎珞性命垂危,他虽有所疑虑,却也不敢掉以轻心,依旧决然地跪在养心殿外。
皇上见如懿前来,心中更是烦闷,却也无暇顾及。而傅恒的坚持让皇上内心的波澜愈发汹涌,终是按捺不住,匆匆往延禧宫赶去。
踏入延禧宫,只见魏璎珞面色苍白地卧于床榻之上,往日灵动的双眸此刻紧闭,身形消瘦,气息微弱。皇上瞧着这般模样的魏璎珞,心底那坚硬之处瞬间柔软了几分。尽管心中仍有恼意与疑虑,可终究是不忍她如此受苦。
不久后,魏璎珞便被恩准放出延禧宫。她缓缓睁开双眼,望着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宫室,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她深知这背后定是各方势力的博弈与周旋,而自己不过是这场宫廷争斗中的一枚棋子,只是,这棋局尚未终了,她亦不会轻易任人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