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抢走了照片,心娴的火一下子冲到脑门。他呼的站起来,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腕。狠狠的说:“把照片还给我。”
那人看着心娴,没有着急,没有惊慌。他又把目光移到照片上,看了一会。目光又看向心娴。然后把照片还给心娴。
心娴接过照片,松开那人的手。
那人面色黝黑,高高瘦瘦的。他看着心娴,问:“这照片上的人你认识?”
心娴对他刚才不礼貌的行为仍是余怒未消,回了一句:“废话,我妈妈我不认识?”
那人脸色稍微变了一些,说:“哪个是你妈妈?”
心娴没好气地说:“你管的着吗?”
那人好像没有生气,依然心平气和。
他从兜里也掏出来一张照片,不大的一张照片。上面的人像有些模糊,但是能辨别出人的模样。
那人把照片递给心娴, 心娴本来不想接照片,他扫了一眼照片上的人,样子有些面熟。于是他接过来照片仔细看了看,没有说话。
那人好像有些着急,问心娴:“你认识她吗?我看跟你照片上的人很像的。”
心娴说:“我当然认识,你认识她吗?”
那人愣了一下,说:“我也认识啊!不然怎么会有她的照片呢?”
心娴心想:“既然认识为什么还要问我呢?是不是神经病?”于是不再说话。
那人却死皮赖脸的搭讪着,说:“她是你妈妈吗?”
心娴说:“是啊,怎么啦?”
那人又愣了一下,脸上明显有了失望和伤心的表情。慢慢的又恢复了正常,轻轻摇摇头,喃喃的自言自语说:“这也没有什么问题的,毕竟这么多年了。”
心娴看他失望的样子,心里又有些不忍了。他觉得这个人说话跟自己一样的口音,肯定离的不远,几千里外遇到老乡总是好事。于是心娴说:“这个人是我干妈,开饭馆的!”
这句话让那人眼里一下子有了光。他激动的抓住心娴的手,问:“她结婚了吗?”
这时候大门突然打开了,冲进来一群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手里拿着棍子球棒一类的武器。
他们开始在乱糟糟的人群里挑一些人,把挑到的人都带出去,上了一辆带篷的大货车。心娴也被带着上了车。
那个高高瘦瘦的男人没有被挑到,当他肯定心娴上了车,他竟偷偷摸摸的跟着人群混到了汽车上。
他凑到心娴跟前,食指在嘴上比划了一下,示意心娴不要说话。
心娴看着他,微微点点头。车厢里的人快招不下了,他们才停止往车上带人。
一个小伙子关上车厢板,然后把车棚布拉下来并用绳子固定好。一切都做好了,汽车慢慢的开始走了。
那人对心娴小声的说:“一会我往下跳的时候,你跟着我,千万不能犹豫,到了目的地就会有很大的麻烦。”
心娴看他认真的样子不觉点了点头。
汽车开出一段距离,那人拉着心娴慢慢的往汽车的后面一点一点的蹭过来。
到了篷布跟前,那人从兜里掏出来一把小刀,用身体挡住人们的视线,一点一点的把篷布割开一个口子,收起刀,慢慢扭过身子,先把两只脚从割开的口子里钻出来,然后一滑人就不见了。
心娴急忙也学着他的样子,也从车上掉了下来。
那个人急忙跑到心娴跟前,一把把他揪起来,然后拉着心娴的手,下了公路,朝着荒野里跑去。
跑了好久,那人的脚步才慢下来,他已经累的满头是汗了,呼呼的喘着粗气。
心娴也是喘着粗气。他们这一阵跑出来很远的路。
两个人漫无目的的走着,在一个小河边的桥底下两个人站住了。
那人说:“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吧,累死我了。”
心娴也感觉到有些跑累了,他找了一块石头坐了下来,轻轻的捶着又酸又疼的腿。
那个人也坐下来,还在喘着粗气。
心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那人说:“这些人坐车走了,到达目的地以后,就会让你干活,不停的干活。待遇特别差,而且没有工资。”
心娴说:“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那人苦笑一下,说:“我让他们抓了好几次了。刚开始是老老实实的干活,直到那个活完事,才放我们走的。再后来抓住我,我就用今天的办法逃跑。今天侥幸成功了,有时候跑不了,就会被抓回去,干活是少不了的,而且还要挨打。”
心娴说:“为啥不报警?”
那人说:“报警?跟谁报警去啊?他们就是那些系统里的人。你觉得报警有用吗?你能让他们自己人抓自己人吗?”
心娴觉得奇怪,为什么爸爸活着的时候从来没有说起过这些事情呢?
那人好像想起来什么,问心娴:“你干妈结婚了吗?”
心娴说:“没有结婚,听我妈说,他在等一个人,所以一直没有结婚。”
听了心娴的话,那人大吃一惊连脸色都变了。只是没有灯光,心娴看不到他表情的变化。
那人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问:“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她等的是什么人啊?”
心娴说:“不知道她等的是什么人?我觉得她好傻,为了等一个人竟然不结婚,错过了大好年华,为了怕那个人找不到她,她把原来干活的饭店给盘下来,那人说会去那个饭店找她。一句话荒废了十年青春。那人一去不回头,音信全无。这样的人等他有什么意思?”
那人没有说话。过了好久,那人问心娴:“你啥时候回家?”
心娴说:“我来的时候,计划干一个月的活就回去,反正开学以前我必须到家的。我还要上学呢!”
那人说:“你现在在哪里干活呢?”
心娴说:“是一个做打火机轮子的一个小厂。我就在里面干活。”
那人说:“我们回去吧,我把你送回去。”
心娴说:“你干啥活呢?”
那人说:“我做买卖,倒卖一些水果蔬菜之类的,但是老是让那些人追,每天也是提心吊胆的。”
心娴说:“你办一个暂住证不就可以了吗?那样稳定下来还可以多赚点钱呢!”
那人摇头苦笑,说:“办那个东西需要户口本的,我没有户口本,所以办不了暂住证。没有暂住证只能一直东躲西藏的,每天跟做贼一样。”
那人说:“走吧,我们边走边聊,估计走到你干活的地方要到半夜了。”
心娴起身,跟着那人一起走着。
心娴说:“刚才你说没有户口本,你是来这边很长时间了吗?”
那人点点头,说:“过来很长时间了,一直没有回过家。”
心娴说:“好久不回家,你不想家吗?”
那人说:“不想,家里没有人惦记我。但是我现在开始想家了。”
心娴说:“为什么突然就想家了呢?”
那人没有回答,似乎在想着心事。
沉默了一会,那人问:“你干妈对你好吗?”
心娴点点头,说:“我干妈对我们非常好,拿我们就当亲生儿女看待。”
那人说:“你们是什么意思啊?”
心娴说:“我和妹妹都喊她干妈。”
那人说:“确实很好。”
心娴不知道他说的“确实很好”是指谁说的。
两个人边走边说话,时间过的很快,走路也很快,远远看到那一排厂房了。
心娴把那个人带到工厂的门前,大门紧闭着。
那人说:“大门关着呢,你也进不去,要不去我那里去住吧。我那里虽然条件不好,总也比睡外面强很多。睡外面,说不定就会被抓走了,那样麻烦更大了。”
心娴听他这么说,心里开始有一点担心,担心真的被抓走。没有办法,只好答应和他一起住。
两个人又走了好长一段路,才到了那人住的地方。
两间破破烂烂的小屋,外屋摆满了各种蔬菜,放的乱七八糟。
进了里屋,看到一个小床,床上铺着凉席,凉席很干净。
那人说:“你睡床上,我一会铺点东西,在地上对付一夜就可以了。”
心娴说:“还是你睡床上吧,我睡地上。”
那人说:“你就别客气了。”
心娴因为干了一天活,又走了半宿路,身体有些疲乏,倒在床上,不大一会就睡着了。
那人听着心娴均匀的鼾声,他怎么也睡不着。从兜里掏出来那张照片,反复的仔细的看着。看着看着眼里竟然流下热泪。
自古以来便流传着这样一句俗语:“男儿有泪不轻弹”,这句话仿佛成为了衡量男子坚毅与刚强的标准。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没有情感、不会落泪。事实上,当一个堂堂七尺男儿突然间泪流满面时,那往往暗示着他内心深处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和压力,或许是遭遇了无法言说的委屈,亦或是被深深的悲伤所笼罩,更有可能是心中怀揣着难以弥补的遗憾之事。
这些情绪如同汹涌澎湃的海浪一般,不断地冲击着他心灵的堤坝,最终冲垮了那看似坚固无比的防线,让泪水夺眶而出。这一刻,所有的伪装都被卸下,真实的情感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世人面前。而那些眼泪,则化作了无声的诉说,向人们传递着他内心世界的波澜起伏。
然而他的眼泪没有人看到,只是他自己知道那是伤心的泪,愧疚的泪,悔恨的泪。
他轻轻叹口气,自言自语的说:“真是有这样的傻女人,你太傻了。”
嘴里说着话,眼泪流的更多了。
心娴突然翻身坐起来,说:“你怎么还没睡呢?我想上厕所。”
那人急忙抹了一把脸,说:“出了门尿就行,不用去厕所。”
心娴答应一声,走了出去。
不大一会心娴回来了,说:“赶紧睡吧,一会该天亮了。”
说完倒在床上又睡着了。
男人还是没有一点睡意,还在反复的看着那张泛黄的相片。
远处的村庄里,隐隐约约地传来了几声高亢而嘹亮的雄鸡啼鸣之声,仿佛是大自然奏响的晨曲,告诉人们黎明已经到来,黑夜即将褪去它神秘的面纱。伴随着这清脆的鸡鸣声,天渐渐地亮了起来,新的一天就这样拉开了帷幕。
此时,遥远的东方天际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白色,宛如一块洁白无瑕的丝绸轻轻地铺展在天边。在那片白色之中,有一颗璀璨夺目的星星高高地悬挂在天空之上,如同夜空中最耀眼的宝石,散发着迷人的光芒。
随着时间的推移,东方的白光变得越来越明亮,犹如一团正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不断地扩张着自己的领地。就在这时,一轮红彤彤的红日慢慢地从地平线下探出了头来,就像是一个害羞的孩子,小心翼翼地张望着这个新奇的世界。起初,太阳呈现出鲜艳的橘红色,柔和而温暖的光线洒向大地,给整个世界都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
然而,随着太阳缓缓地升起,那橘红色也逐渐地发生了变化。它慢慢地被纯净的白色所取代,就好像是被清晨的微风轻轻拂去了色彩一般。当太阳完全升起来的时候,它高悬于天空之中,万道光芒如利剑般穿透云层,直直地照射下来。这些光芒照亮了广袤无垠的大地,照亮了世间万物的每一个角落,也照亮了形形色色、忙碌奔波的人群。
那人喊醒了睡的正香的心娴,说:“起床了,起来我带你吃饭,吃完饭送你去上班。”
心娴睡眼朦胧的起身,揉着眼睛。打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终于赶走了浓浓的睡意。
吃过饭,那人把心娴送到工厂门口,对心娴说:“你好好干活吧!啥时候回家喊上我,咱们一起回家。”
心娴高兴的说:“那样太好了,路上有个伴,总是比一个人要强很多。”
那人笑着说:“确实比一个人强。你认识去我那里的路了吗?没事的时候你就过去玩。不过出门的时候,千万注意那些查暂住证的人,千万不要再被他们抓走了。”
心娴点点头,说:“这次幸亏有你,不然我估计开学了我也回不了家了。那样家里人恐怕要急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