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中年男子手中握着一张存票。
对于西蜀最近的动乱,他大抵是不在乎的。
他只在乎自己三餐能不能吃饱。
至于那些大人物犯了什么错,又娶了几房姨太,和他有什么关系?
被人杀了又怎么样?
反正兜兜转转,空出来的位置也不会落在他头上。
哪有那闲工夫关心没有意义的事情,还不如做多点事。
他还是相信只要努力就会获得回报的。
唯一让他担忧的就是许多商会因此被清算。
若他存银的那间商会也遭到清算,那岂不是半辈子都白忙活了?
不行!
他必须把银子给取出来,落袋为安。
那个嗜杀的狂徒也是……
九成多的权贵都是生儿子没皮燕子的东西。
杀?
杀得完么?
换个人在位置上就能给你干好事了?
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还搞得人心惶惶。
好处他是没看到一点,坏处倒是一个接一个来了。
所以,这就是愚民的短见。
他们本可以过得更好,但有人告诉他,你已经过得很好啦。
所以,他就觉得自己过得很好了。
甚至于能够事不关己的对着为自己争取利益的逆行者冷嘲热讽。
平日里也是这般,掌柜给伙计开出四两的工资,他看着自己二两工资的工作,急红了眼。
“四两?给我三两就能干!让他滚,我来干!”
于是,这份本该收获四两银子的工作,逐渐就会沦为三两银子的工作。
再到后面,可能二两,甚至更低。
或许十几年后,这个工作依旧只值二两银子。
而其他物品的物价已经上涨了三两倍也说不定。
这就是沾沾自喜的短见者。
钱庄柜台后的店员面带微笑,礼貌地询问他的需求。
男子将存票小心翼翼地递过去,声音略带颤抖地说:“我想看看我的存款,能不能现在取出来。”
店员接过存票,仔细核对后,脸上露出了歉意的神情。
“不好意思,您这个钱,暂时取不了。”
店员的话让中年男子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紧张地问道:“为什么是暂时取不了?我的银子存在你们钱庄,难道还不能自由支取?还得看你们心情?”
店员保持着职业的微笑,但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先生,您先别着急。因为最近西蜀的动乱,商会为了确保资金的安全,暂时冻结了部分存款的支取,您这笔存款恰好在其中。”
中年男子的脸色变得刷白,他颤抖着声音说:“这……这怎么可以!我那可是辛苦攒下的血汗钱啊!我要取出来,我有急用!”
店员见状,连忙安慰道:“先生,我理解您的心情。但请您放心,这只是暂时的冻结,等局势稳定下来,您的存款就可以正常支取了。而且,商会也承诺会按照冻结期间给您计算双倍息费,作为补偿。”
中年男子听后,稍微平复一些情绪,但眉头依然紧锁:“那局势什么时候能稳定下来?”
店员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具体的时间:“这个我也说不准,但请您相信,商会一定会尽快处理这件事的,您现在可以留下联系方式,等可以支取的时候,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您。”
中年男子无奈地点了点头,正准备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离开商会。
忽然才想起自己为何要取钱。
还不就是怕你们商会被清算了?
好险!
差点就被糊弄过去了!
他转身询问:“若我就是要现在取呢?存取不自由,你们这样以后谁还放心存银进来啊。”
店员脸上的表情看不到任何变化,翻动了几下相关的记录:“您好,那请本人来取银。”
“在我们这里记录,存银的是一位女性,显然您有些不符合记录。”
可惜,老实巴交的中年男子,想破脑袋也说不出一声:你怎么敢假定我的性别?
打出这套无敌连招。
只能老老实实回答:“那是我娘亲,她已经过世了。”
店员脸上依旧是不变的微笑:“那请她本人来取。”
“我说我娘过世了啊。”
这店员就好似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木偶,不太听得懂人话:“那请她本人来取。”
中年男子感觉血压有些上来了:“他妈的,你是听不懂人话,我说我娘去世了!”
“去世了!”
“去世了!”
“听懂么?”
店员这才如梦初醒:“哦……不好意思,请您节哀。”
“那麻烦请您证明,您娘是您娘。”
“确保这存银根据不是您抢来的。”
“我们那一块的人都可以证明,等会我去给你喊两个过来。”
店员也不正面回答:“欢迎下次再来。”
不一会,中年男子喊来了两个邻居:“诺,他们两就能替我证明。”
接着两位邻居也替中年男子承认他的身份。
店员脸上也是招牌式的笑容:“您好,他人证不行哦,我也可以随意在大街上拉两个人,然后商量事成之后分他们一些钱。”
中年男子只觉得自己怒气更重了:“那你之前怎么不说?”
“您之前也没问啊。”
“那我问你,怎么证明你们这边才承认?”
“需要州府那边为您出具身份证明。”
中年男子的火气也就下去了一些。
只要有方法就行。
麻烦点就麻烦点。
然而……
等他到了州府:“您好,有预约么?没预约可以现在预约,不过要排到下周了。”
中年男子只能耐着性子等了一周,毕竟州府之地也不是他这种老百姓说办事就办事的地方。
“您好,身份证明不是在我们这里办的,你可去……”
中年男子暗叫一声晦气,也只能说着对方说的找了过去。
“您好,身份证明需要去州府办理……”
接着就是噩梦一般的循环。
“您好,不在这里。”
“您好,就是那里。”
“您好,不在这里。”
“您好,就是那里。”
他感觉自己就像蹴鞠一样,被踢来踢去。
期间憋不住了,发了点脾气,直接挨上五个大板,以扰乱州府治安罪被赶了出来。
可这笔存款是他整个家庭半辈子的积蓄啊……
“想取钱么?我有路子。”
中年男子路过一条小巷,忽然听见这么一声。
“谁?你怎么知道的?”
“不用管我是谁,就问你,想不想取钱。”
中年男子四下张望,却不见人影,心中不禁有些疑虑,但想到那笔沉积在钱庄取不出的银子,他还是咬了咬牙,轻声回应:“想,当然想,你有什么办法?”
一支匕首不知从何而来,插在他的脚底。
“让那钱庄的掌柜来证明,他脖子上的脑袋,是他的脑袋。”
中年男子瞬间清醒了:“你疯了?杀人是违反西蜀法的,我不干,我不干,我不要钱了。”
说着,他似乎急着撇清关系准备离开。
然而,苏迹的话让他脚步顿住了。
“谁说是你杀的人了?”
“有人亲眼看见了?”
“就算有人亲眼看见了,你难道不会用魔法打败魔法?”
“人证不行哦,要是人证都行,我可以随意在大街上拉两个人,然后商量事成之后分他们一些钱,告你杀人。”
这句话,像是点燃了中年男子这些日子的所有委屈。
“畜生太多了,我杀不过来了。”
“到时候,就说是我苏迹杀的,和你有啥关系。”
“这匕首,能让你神不知鬼不觉的把那畜生杀了,并且全身而退。”
……
于是西蜀一夕之间,地覆天翻。
燎天业火,焚尽遍野狼心狗肺之辈。
原本默不作声的百姓,尽数得到了苏迹的许可。
西蜀陷入一片病态的狂欢。
有人欢喜,有人错愕,更有人笑的满脸癫狂,有人脸上无光。
有人前脚还在辱骂着苏迹,扬言苏迹势必会遗臭万年。
后脚就开始吹嘘他为民除害。
转眼捷报传遍大街小巷。
当然也有许多理中客选择冷眼旁观。
没人清楚这些在沉默中爆发的老百姓心里究竟是何想法,又对西蜀是否抱有怨念。
苏迹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回归的天光不曾落下。
天命也未曾从他身上离去。
他即便杀了这么多恶。
依旧没有消灭‘此世之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