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九年呐,咱山东这儿日子虽说借着改革开放的东风,慢慢往好里奔,可有些旮旯拐角,还是藏着些见不得人的腌臜事儿。就说威海环翠区那个不起眼的小村儿,戚家庄。村边有一大片荒地,荒草长得比人还高,风一吹,“沙沙”响,平日里就没几个人敢往那儿去,跟被老天爷忘了似的。
八月天,日头毒得能把人烤熟。村里几个壮小伙儿被派到荒地取土,给村里盖新房备料。领头的叫李二蛋,那体格,壮得像头牛,可就是这大晌午头儿干活,把他热得直骂娘。“恁瞅瞅这破日头,咋这毒哩!非得挑这时候干活,这不是要人命嘛!”他一边用搭在肩头的毛巾擦着脑门上豆大的汗珠,一边嘟囔。手里的铁锨有一下没一下地铲着土,嘴里还哼着跑调的小曲儿。
正干着,铁锨猛地一沉,“当”的一声,像磕到了大石头。“啥玩意儿啊这是?”李二蛋皱起眉头,心里“咯噔”一下,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弯下腰,双手使劲扒开浮土,一个破破烂烂的编织袋露了出来。袋子一角,有个圆不溜秋、黑黢黢的东西,乍一看,像个扔在这儿的旧皮球。
二蛋这人,好奇心重得很,伸手抓住编织袋一角,用力一拽,把它从土里拉了出来。他凑过去,想瞧个仔细,这一瞧,可不得了,一股寒意从脚底“嗖”地蹿上脑门,整个人像被定住了一样,动弹不得。紧接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在荒地上空回荡:“俺滴娘来!”那叫声里,满是恐惧和绝望,惊得旁边干活的工友们都停下手里的活儿,扭头往这边看。
只见李二蛋脸色白得像纸,俩眼瞪得滚圆,直勾勾地盯着编织袋里的东西,双腿抖得跟筛糠似的,眼看着就要瘫倒在地。工友们围拢过来,顺着他的目光一瞧,也都吓得倒吸一口凉气,有那胆小的,“哇”地一下就蹲在地上吐开了。原来,那编织袋里装的,竟是一颗干瘪的人头!
这消息跟长了翅膀似的,没一会儿就传到了警局。没多会儿,警笛声就打破了村子的宁静。一辆警车“吱”地停在荒地边上,车门“呼啦”一开,刑警队长王强第一个跳了下来。王强是土生土长的威海人,个头高高的,眼神跟老鹰似的,犀利得很,往那儿一站,就带着一股让人害怕的气势。在警队里,他可是出了名的办案利索、铁面无私,再难的案子,到他手里,就没有破不了的。
王强大步走到尸体旁,蹲下身子,盯着那颗干瘪的人头,眉头拧成了个“川”字。他干刑警这么多年,啥样的案子没见过,可眼前这事儿,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乎劲儿。死者的脸瘦得皮包骨头,眼眶凹进去,黑洞洞的眼窝里,仿佛藏着数不清的冤屈。嘴唇干裂得都起皮了,一看就是死前遭了大罪。再看那头发,被剃成个阴阳头,怪模怪样的,让这案子更添了几分诡异。
法医老陈随后赶来,他小心翼翼地把尸体从编织袋里抱出来,平放在地上,开始尸检。老陈的手稳稳当当,眼神专注得很。他先是仔细查看死者的伤口,发现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勒痕,勒痕处的皮肤都破了,暗红色的血肉翻露出来,周围还布满了淤血。“死因是机械性窒息,死亡时间最少有一年多了。”老陈一边检查,一边跟王强汇报。
王强点点头,目光继续在尸体上搜寻线索。他瞧见死者的手脚被粗绳子紧紧捆着,绳子都勒进肉里去了,皮肤上留下一道道吓人的印子。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脖子上那根绳子上,还插着根筷子,很明显,是有人用筷子绞紧绳子,把人活活勒死的。王强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凶手行凶时的残忍画面,心里那股火“噌”地就冒了起来,暗暗发誓,一定要把这凶手揪出来,给死者一个交代。
“这凶手可真不是个玩意儿!太变态了!”年轻警员小李忍不住骂道,脸上满是愤怒和厌恶。
王强没吭声,目光落在死者皮裤口袋里露出来的一团头发上。他伸手把头发掏出来,仔细端详,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这凶手为啥要把死者头发剃成阴阳头,还把头发塞回她口袋里?这里面肯定有啥见不得人的事儿。”王强低声嘟囔着。
接着,王强在尸体下面发现了一个被泥土糊得看不清颜色的红色挎包。他戴上手套,小心地打开挎包,在里面翻找。一张皱巴巴的纸引起了他的注意,展开一看,上面写着“400元”,还有个模模糊糊的名字“丽”。王强仔细辨认,寻思着这可能是威海哪家娱乐场所的“小费单”。
“看来,得从这娱乐场所下手。”王强站起身,对小李说。
两人马不停蹄地赶到那家娱乐城。娱乐城经理一看警察来了,脸“唰”地一下就白了,两条腿抖得像在打摆子,差点没站稳。“警察同志,恁……恁们有啥事啊?”经理结结巴巴地问,声音里透着害怕。
王强冷冷地看着他,说:“一年多前,恁们这儿是不是有个叫‘杨丽’的女子失踪了?”
经理一听,脸色变得更难看了,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滚。“是……是啊,警察同志。可这事儿都过去老久了,俺们也一直配合调查,实在是没啥线索啊。”
王强冷哼一声:“现在有线索了,把恁知道的关于‘杨丽’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别想着藏着掖着,不然,恁知道后果。”
经理吓得赶紧点头,把知道的事儿一股脑儿倒了出来。原来,一九九八年十月,娱乐城里有个叫“杨丽”的女子,突然就没了踪影。这“杨丽”的身高、年龄,跟死者一模一样,失踪时间也和死者遇害时间能对上。王强让经理提供“杨丽”的信息,经理说“杨丽”用的是化名,只知道她的传呼机号码。
通过查传呼机号码,机主是乳山县一个三十岁的女人,叫孙晓丽。王强带着孙晓丽的照片回到警局,让法医通过“颅骨复原技术”比对,最终确定死者就是孙晓丽。
王强和小李开始深入调查孙晓丽的人际关系。他们发现,孙晓丽在娱乐城工作时,和一个叫于红的女人走得最近。两人经常一块儿上下班,好得跟一个人似的。王强和小李找到于红的住处,敲响了门。
开门的是个瘦瘦弱弱、脸色蜡黄的女人,正是于红。她瞧见门口站着警察,眼神里闪过一丝慌张,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请问,恁们有啥事啊?”于红故作镇定地问。
王强打量着于红,说:“俺们在调查一起命案,死者是孙晓丽,恁应该认识她吧。”
听到孙晓丽的名字,于红的身子微微一震,眼神里闪过一丝害怕,不过很快就掩饰过去了。“俺……俺认识她,俺俩以前是同事。可她失踪以后,俺就再没见过她。”于红的声音有点发颤,眼神也开始躲闪。
王强察觉到于红不对劲,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说:“俺劝恁老实回答问题,隐瞒真相,只会让恁自己更麻烦。孙晓丽失踪前,跟恁有没有闹过矛盾?”
于红的脸一下子白了,低下头,半天没吭声。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小声说:“俺俩……确实有过矛盾。她拉俺干那皮肉生意,后来俺觉着她在分成上坑了俺,俺俩就吵了一架,从那以后,就不大来往了。”
“那恁后来认识的那个男的,赵虎,他跟孙晓丽有过节不?”王强接着问。
于红的身子猛地抖了一下,抬起头,惊恐地看着王强:“恁们……恁们咋知道赵虎的?他……他跟这事儿没关系。”
王强冷笑一声:“有没有关系,可不是恁说了算。赵虎现在在哪儿?”
于红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会儿,说:“俺不知道,俺俩老长时间没联系了。”
王强知道于红在撒谎,站起身,严肃地说:“于红,恁最好想清楚,包庇罪犯是啥后果。俺们肯定能找到赵虎,到时候,要是发现恁跟他串通一气,恁也别想跑。”
说完,王强和小李转身走了。在路上,王强对小李说:“这个于红和赵虎,肯定有问题。孙晓丽的死,他俩绝对脱不了干系,得赶紧找到赵虎。”
经过好几天的排查和跟踪,警方终于摸清了赵虎和于红的行踪。他们发现,赵虎和于红正打算离开威海,像是要躲啥。王强觉着不能再等了,决定马上实施抓捕。
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警方把赵虎和于红藏身的破旧出租屋包围了。王强带着警员们,悄没声儿地靠近出租屋。他打了个手势,示意警员们准备行动。突然,王强一脚踹开房门,大喊:“警察,都不许动!”
屋里的赵虎和于红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不轻。赵虎反应快,伸手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把匕首,挥舞着就朝警方冲过来。“恁们这群警察,凭啥抓老子?老子啥都没干!”赵虎疯狂地叫嚷着。
王强眼神冰冷,侧身躲开赵虎的攻击,一个漂亮的擒拿动作,把赵虎按倒在地。“反抗只会让恁罪加一等,老实点儿!”王强厉声喝道。
于红吓得瘫倒在地上,脸色惨白,哭个不停:“俺不想死,俺不想死……”
赵虎和于红被带回警局后,王强亲自审讯赵虎。赵虎一开始还嘴硬,死不承认。他坐在审讯椅上,翘着二郎腿,一脸嚣张地看着王强:“恁们别想从老子嘴里撬出一个字,没证据,恁们就得放了老子。”
王强没搭理赵虎的挑衅,把从现场找到的证据一件件摆在他面前,有带着赵虎指纹的筷子、捆绑孙晓丽的绳子,还有在出租屋里找到的孙晓丽的东西。赵虎的脸色渐渐变得惨白,额头上冒出一层细汗,可还是心存侥幸,不肯交代。
王强一看这招不管用,就决定换个法子。他开始讲孙晓丽的悲惨遭遇,描述她死前受的那些罪。赵虎的眼神开始有点动摇了,可还是硬装镇定。
“赵虎,恁觉着能逃得过法律的制裁?”王强冷冷地说,“俺们证据都齐了,恁再咋抵赖也没用。现在,恁唯一的出路就是老实交代,争取从轻处理。”
赵虎沉默了好长时间,终于,心理防线彻底垮了。他低下头,双手抱头,痛苦地说:“是俺干的,是俺杀了她……”
原来,于红染上了性病,还传给了赵虎。赵虎知道是孙晓丽拉于红干皮肉生意才这样的,心里对孙晓丽恨得牙痒痒。一九九八年十月二十七号那天,于红按照赵虎的意思,把孙晓丽约到出租屋。孙晓丽一进门,赵虎就拿麻袋把她套住,按倒在地。
赵虎拿出绳子,把孙晓丽的手脚捆得死死的,然后和于红一起,用剃刀把孙晓丽的头发剃成阴阳头。“老子就是要让她丢尽人!”赵虎恶狠狠地说。
他俩一边折磨孙晓丽,一边逼她说出银行卡密码。孙晓丽疼得死去活来,可就是不肯松口。赵虎彻底没了耐心,拿起一根粗绳子,套在孙晓丽脖子上,用筷子使劲绞,一直到孙晓丽没了气。
杀了人后,赵虎和于红把孙晓丽的尸体装进编织袋,趁着夜里,埋在了戚家庄的荒地里。之后,他俩还跑到孙晓丽老家,骗走她的户口本和她娘的身份证,把她银行卡里的钱取走了。
王强听完,气得浑身直哆嗦,“恁俩简直不是人!为了那点钱和破仇恨,就害了一条人命!”
眼瞅着这案子就要破了,可王强在整理证据的时候,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他重新把整个案子捋了一遍,发现赵虎和于红的交代里有不少漏洞。王强决定再提审赵虎和于红。
在审讯室里,王强目光像刀子一样盯着赵虎,说:“赵虎,恁觉着把事儿都交代清楚了?别忘了,俺们是警察,啥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俺们的眼。现在,再给恁一次机会,老实交代,不然,有恁好受的。”
赵虎的脸色变来变去,低下头,不敢看王强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他又开口了:“其实……还有一个人,也掺和了这事儿。”
王强心里一震,追问道:“还有谁?”
赵虎犹豫了一下,说:“是娱乐城的经理。”
王强带着警员迅速将娱乐城经理抓捕到案。一开始,经理还百般抵赖,可在王强强大的审讯压力和逐渐摆出的证据面前,他的心理防线也开始松动。
经理交代,他垂涎孙晓丽的美色已久,多次示好都被孙晓丽拒绝,心中的欲火渐渐扭曲成了滔天的恨意。当他偶然得知于红因分成问题与孙晓丽有隙,又知晓赵虎是个心狠手辣的无赖后,一条毒计在他心中诞生。
他先找到了于红,在一个昏暗潮湿、弥漫着腐朽气味的地下室里,经理拿出一叠钞票在她眼前晃着。“妹子,只要你帮我出这口气,这些钱就是你的。”于红有些犹豫,经理见状,又添了一把火:“你想想孙晓丽是怎么坑你的,难道你不想报复?”于红咬着牙,没说话。
之后,经理又找到赵虎,两人在一个废弃工厂碰头。工厂里布满了灰尘,机器上爬满了蜘蛛网。经理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里面装着散发着刺鼻气味、泛着诡异绿光的粘液。“这东西只要沾到身上,就会奇痒无比,生不如死。你把它用在孙晓丽身上,好好折磨她。”赵虎看着那瓶粘液,脸上露出了扭曲的笑容。
经理精心策划了整个杀人过程。他让于红把孙晓丽骗到出租屋,还特意叮嘱于红在孙晓丽的酒里下了药,让她失去反抗能力。等赵虎到了之后,先捆住孙晓丽,接着用那瓶粘液涂抹在她的脸上、身上。孙晓丽从昏迷中惊醒,瞬间被那钻心的痒意折磨得疯狂挣扎,发出凄厉的惨叫。
赵虎和于红看着孙晓丽的惨状,哈哈大笑。随后,他们按照经理的指示,剃掉孙晓丽的头发,逼问银行卡密码。孙晓丽在极度痛苦中仍不屈服,赵虎这才用绳子将其勒死。
而这一切,都在经理的遥控指挥下进行。他躲在幕后,享受着这场残忍的杀戮带来的病态快感。
王强听完,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梁上升起,这世上竟有如此恶毒之人。这起震惊威海的菜地人头案,终于在王强和同事们的努力下真相大白。但每次王强想起案件中的种种细节,尤其是那瓶散发着诡异气息的粘液,心中便久久无法平静。这看似平静的世间,隐藏的恶意竟如此深不可测,实在令人毛骨悚然。这起案子,也成了他从警生涯中最沉重、最难以磨灭的记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