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曳，寒风瑟瑟。
谢不易盯着眼前颜色各异的丹药，沉默不语。
“这……这是冰炎丹？”
秃秃头低垂，视线一直没离开自己的脚尖，“嗯。”
谢不易将原本要脱口的话咽回去，迟疑片刻轻声道：“爹爹于炼丹一道不甚了解，待爹爹明日拿给你百草师伯，看过再议可好？”
话罢，又补一句。
“百草师伯是咱们炼丹峰峰主的师父，也是宗门长老，他跟今日给你见面礼的百炼师伯是师姐弟。
其炼丹术炉火纯青，八九品丹药不在话下，与你大师伯关系……极好。”
秃秃视线忽的落到谢不易身上。
圆且亮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盯着谢不易。
“怎么了？”
“爹爹，你这是答应和秃秃交易了吗？”
谢不易一默。
他着实没想到秃秃真会炼丹，先不说这是不是冰炎丹，单单是这数量，以及秃秃出去的时间，就够令他震惊的。
他甚至怀疑，这是秃秃拿玉君瑶给的丹药忽悠他的。
“秃秃能告诉爹爹，你的炼丹术，是谁教的吗？”
秃秃秀气的小眉头皱成小小的八字，眼中透着丝丝担忧。
“能不说吗？”
谢不易一怔。
这小丫头不信他？
谢不易又好气又无奈。
“秃秃，你是爹爹唯一血脉，虽然我们才相认，但是爹爹不会害你。
而且你不说，爹爹怎么知道这是秃秃自己炼的，还是你娘给的呢？”
秃秃抿唇，肉乎乎的小脸蛋写满纠结。
半晌后，秃秃小声开口。
“我生来就会，没有人教我，也不用教；不管是草药还是灵果，只要我吃过，我的脑子就会浮现那灵果灵草的丹方。
吃过的丹药也会浮现它的丹方。
有丹方秃秃就能炼啦。”
秃秃说一半，藏一半，说的时候视线不曾从谢不易身上挪开半分。
“什么？”
谢不易猛地站起身，一脸惊诧。
“秃秃，你刚刚说什么？”
秃秃不自觉往后退一步，红彤彤的眼睛紧紧盯着谢不易，小拳头紧握。
呜呜呜……渣爹的样子好可怕。
他刚刚该不会是骗秃秃的吧？
娘亲说别人知道了，会将秃秃绑起来切片研究。
渣爹该不会想把她切片研究了吧？
呜呜呜……她好怕。
她不想被切片。
呜呜呜……娘亲你在哪儿？渣爹要将秃秃切片了，秃秃怕！！！
小团子不住发颤，双眸立即蓄满泪水。
谢不易意识到自己吓到秃秃，立马坐回去。
“秃秃，你别怕，爹爹只是太惊讶了。”
秃秃怯怯看着他。
“真的吗？”
“嗯嗯。”
秃秃盯了好一会儿，见谢不易真的不动，牢牢坐着，这才放下心来。
呼……吓她一跳。
小团子才放下心，就见谢不易板着脸，整个人严肃不已。
“秃秃，往后别人再问你，你就说你是跟你娘救的人修学的。
知道吗？
若问你那人姓甚名谁，你就说那人不肯透露。
再问你那人样貌，就便说不知为何记忆中教你炼丹的那人脸朦朦胧胧，看不清，甚至不记得他的声音是什么样的。
记得了吗秃秃？”
秃秃小嘴微张。
渣爹在教她撒谎？
“撒谎是不好的。”
谢不易轻叹。
又不知要如何向这个懵懵懂懂的小幼崽解释，深思许久后，他斟酌开口。
“秃秃真乖，但这是为了保护自己，秃秃往后不能告诉别人你生来就会炼丹。”
他心中对秃秃生而便会炼丹，有满腹疑问，但他不敢问，也不敢去赌。
他怕他会忍不住贪婪。
虽然他不怎么用丹药，也不爱用外物提升修为。
但……宗门需要这些外物。
他自小便待在宗门之中，无论是他已经飞升的师父，还是如同父亲般的师兄都是宗门掌门，他对宗门感情极深。
他怕他日后会为了宗门而牺牲秃秃。
谢不易在心中轻叹一声，瞬移到秃秃身旁。
秃秃后背立即挺直。
谢不易轻抚她的头顶。
“秃秃要学会保护自己，知道吗？”
“嗯嗯。”
瞧着秃秃乖乖巧巧的模样，再看秃秃现在还没他腿高。
小小的、肉乎乎的一团。
他又忍不住叹息一声。
自古被天道所偏袒的修士，无一不带着自己都不知的使命。
也不知秃秃的使命是什么。
这丫头被玉君瑶护得如此天真，也不知是好还是坏。
谢不易不禁摇头。
秃秃扯住谢不易的袖子，抬头眼巴巴望着他。
“爹爹，天黑了耶。”
“嗯？”
“秃秃住哪儿？”
“自然是此处。”
秃秃本就大的眼睛，瞪得更大。
“睡冰块？”
小尾音一颤，不可置信满得溢出来。
谢不易唇角微扬，心中烦闷消散些许。
“这儿不好吗？下方可是藏着条水灵脉，那可是爹爹寻了许久，又花了大力气挪回来；费了番心血，才将这座光秃秃的山峰，布置成如今这般模样。”
秃秃：……
秃秃她对渣爹的审美很是质疑。
哪有人喜欢住在冰山的呀？
而且睡的、坐的、吃的、都是冰块，眼睛看到的除了白色就是蓝色。
没有她喜欢的绿色植物，看久了她眼睛好累呀。
她还以为渣爹因为太瘦太弱，才被分到这又远又冷的荒山。
她万万没想到，这居然是渣爹费尽心血布置的。
娘亲呀，爹爹的眼光真的好差喔！
秃秃蔫了吧唧的。
看得谢不易更想逗她了。
“秃秃不喜欢吗？往后你爹爹我飞升了，或坐化了，这冰刃峰便是你的。
这座爹爹精心雕琢的宫殿，也是秃秃的。”
秃秃：……
怎么办？
她并不是很想要。
“爹爹，要不你跟秃秃回家吧，秃秃家很好看的，还有暖暖的皮毛。”
谢不易大掌搭在秃秃头顶。
“秃秃不喜欢这儿？”
秃秃小眉头紧拧。
她该怎么委婉的告诉渣爹呢？
哎呀，她想想娘亲之前是怎么教她委婉拒绝的。
呀！她想起来了。
秃秃脸上露出假笑，“这很好呢，但不合适我，你自己留着吧。”
“嗯？”
秃秃见渣爹一脸迷茫，忍不住叹气。
“渣爹你好笨哦。”
谢不易没好气，屈指轻敲秃秃圆溜的小脑袋。
“自己在旁边选个位置，我还有套随身小竹屋，那是你师祖亲手为我炼制的，现在便宜你这小丫头了。”
秃秃眼睛一亮。
“秃秃不用睡冰块了吗？”
“嗯，我怕明天宫殿内多了只冰冻小兔子。”
秃秃自动忽略她不想听的，满眼期待。
“爹爹，竹屋长什么样呀？能拿出来给秃秃看看吗？”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那爹爹你走快点儿咯！”
“别跑，小心摔跤。”
“才不会呢，我可是三阶的厉害妖修，才不会摔跤！
爹爹快点。”
她想看看渣爹的竹屋，和娘亲带她住过的竹屋是不是一样的。
秃秃跑得飞快。
好似……竹屋那头，她的娘亲在等着她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