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渊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太子,我只是——”
司马清突然打断他:“好了别提那些不开心的了,继续用膳吧。”
他端起碗筷,殷勤给谢渊夹菜,似乎刚刚那一番话只是为了缓和彼此的气氛。
谢渊心里五味杂陈,勉强陪他吃晚饭。
“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
谢渊说完,正准备离开,司马清突然拉住他,轻声道:“我们还能像小时候那样相处吗?”
谢渊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嗯。”
他挣开司马清的手,快步离开房间,留下司马清独自站在原地。
司马清微微勾了勾唇角,眼底流露出浓烈的哀伤。
“回宫。”
“是,主子。”
***
夜里,司马清睡不着,干脆披衣出门。
外面很安静,连虫鸣鸟啼都没有,显得格外寂寥。
他沿着墙壁漫无目的的行走,不知不觉竟走进了御花园。
月亮挂在空中,散发出皎洁明媚的光芒,将花丛树木照得纤毫毕现。
突然,脚步声响起,他蓦地回神,警惕的看过去。
林嫣儿穿着白袍站在几米外,神色阴郁,目光幽深莫测。
“你……你怎么来了?”司马清戒备地看着她。
“太子殿下为何要躲我?”林嫣儿问。
司马清沉默半晌:“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你会不知道吗?”林嫣儿盯着他道。
司马清避开她犀利的视线,淡淡说:“如果你是想用阿渊的身世威胁我,我劝你还是省省吧。”
“太子殿下真是这样看我的吗?”林嫣儿的眼神骤然悲伤,“我也有我的骄傲,我也不想像个怨妇似的天天缠着一个不爱我的男人。可事实是我嫁给了你,我别无选择。”
她说着,低低笑了起来,眼泪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我也想找个良人共度一生。”
她哽咽着说完这些话,抬眼看着司马清:“我不恳求你爱我,怜我,不过就是想要个指望。”
“我从没有说过要娶你。”司马清平静的看着她,“是你自己贴上来的,又能怪谁?”
“你!”林嫣儿瞪大眼睛,死死抓着拳头,指甲掐破掌心。
“我对你没兴趣,你若执意赖着我,只能惹人嫌恶。”司马清冷漠地看着她,“我希望你记清楚,从始至终,是你死皮赖脸追在我屁股后面,我没有逼你,所以你也别妄想我会负责任。”
“司马清!你简直混蛋!”林嫣儿歇斯底里地喊,“你以为我稀罕跟你扯上关系吗?”
她怒吼完,愤恨离去。
司马清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眼神变得更加冰冷。
***
司马清回到寝殿,坐在椅子上,呆愣愣地发了一会儿呆,突然起身,走到桌案前,拿起笔,写了一封信。
“送到军营去。”他吩咐侍卫。
贡院中,秋试开始最后一科。
监生是兵部尚书杨文德,另有户部尚书周长青,礼部尚书赵永,刑部尚书郑鸿煊等六位大员。
由于人数众多,每个考场分成八个隔间。
谢君离拿着文卷走到高台前,仔细翻阅。
他看了片刻,将文卷折叠起来,递给旁边的谢渊。
“太傅大人。”旁边一个身材矮胖、圆滚滚的中年人拦住他,堆起笑容:“在下礼部侍郎,卢伟,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太傅大人。”
“请说。”谢君离瞥了他一眼一脸平静。
“不知阅卷时,中郎令要参与吗?”
“参与如何,不参与又当如何?”谢渊语气平静地反问。
“中郎令要是参与,恐怕有失公允。”卢侍郎搓着手笑眯眯地说,“毕竟他与东宫关系千丝万缕。”
谢渊淡淡扫他一眼:“你这是在质疑陛下和我的决定?”
“哪里,下官岂敢质疑太傅大人,只是——”他压低嗓音道,“昨日太子来贡院,引起不小的猜测,都说此次秋试,太子利用中郎令想收纳门生。”
“哦?”谢君离挑眉,“我倒是没听过。”
卢侍郎赔笑道:“太傅大人办大事,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小节。”
谢君离望向一旁的谢渊,他只是垂眸听着看不出喜乐,但谢君离却敏锐地捕捉到,他手里捏着纸张的指尖略微收紧。
他转而看向卢侍郎,“你放心,陛下自会裁断,既然陛下相信中郎令,我等为官的自然要拥护陛下的决定。”
“既如此,下官先告退了。”卢侍郎识趣地告辞离开,临走前又偷瞄了谢渊一眼。
谢渊低下头,专注看着卷宗,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谢君离走过去坐下:“卢侍郎的话,你听了心里不好受吧。”
谢渊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他家侄子死在太子手上,诸多掣肘也算正常,你不必理会,只需配合我好好阅卷便可。”谢君离温声道。
谢渊点头,表示同意。
***
午膳之后,谢君离去了御书房,见晋临帝伏在龙案上批改奏疏。
他屏退左右,走近两步。
晋临帝抬头看了他一眼,皱眉斥责道:“怎么现在才来,你可知朕相思难耐。”
“陛下,臣一会还要回贡院阅卷,您就饶了我吧。”谢君离苦笑道。
晋临帝哼了一声:“朕陪你一块去。”
谢君离忙推辞:“陛下乃九五之尊,怎能亲自出宫去贡院?”
“朕已经两日不见你了,甚是想念。”晋临帝拉着他的手,“总之朕不管,你阅完卷就要来宫中陪朕。”
谢君离挣开他的手,“禀陛下,臣来面圣是有事禀告。”
“有什么事就说,在这面前不必这般拘谨。”晋临帝道,“再者,你又不是外臣,朕不需要忌讳什么。”
谢君离顿了顿,缓慢吐字道:“陛下,臣查证了一件旧事,觉得应该向您报告。”
晋临帝抬头看他。
“关于渊儿的身世,陛下你知道多少?”谢君离一字一句地说。
晋临帝猛地睁大双眼。
当年是卫修抱来的谢渊,他信任卫修不想深究,也就搁置了。
可是,谢君离为何忽然提及这件事?
他沉吟许久:“你这样说可是查到了什么?”
“是。”
“莫非是渊儿的父母身份特殊?”晋临帝盯着他的眼睛,想从他眼中看出答案。
谢君离避开他的目光,轻声道:“确实有点特殊,渊儿……”
“有话就说不要吞吞吐吐的。”他刚说了半截话,晋临帝厉喝一声打断他。
谢君离抿唇不语,面色苍白。
“说吧,你查到什么了?”晋临帝强迫自己镇定,冷冷地盯着他。
谢君离垂眸,沉默片刻后说:“据我所知,渊儿似乎是王家血脉……”
“这怎么可能!”晋临帝暴跳如雷,“渊儿是在江州出生的,怎么可能是王家的人。”
谢君离仍是低垂着眼帘,声音沙哑:“臣也是听尉迟蔚说的,他奉臣之命查探之下,才知渊儿身份。”
晋临帝胸口剧烈起伏,喘着粗气。
他当年以雷霆之势,将王氏一族连根拔起,甚至连王皇后也被他废黜,最后死在冷宫。
怎会养了一个王家的孩子。
“此事不许再提!没有人知道渊儿身份,也不会有人知道,此事要烂在肚子里。”晋临帝厉声道。
谢君离跪在那里,一动不动:“臣遵旨。”
晋临帝盯了他片刻,挥手让他退下。
谢君离起身行礼退下,离开皇宫后立即进入马车。
“主子,您为何要将渊少爷的事告诉陛下。”老管家忍不住问。
谢君离神色冰冷:“咱们的陛下作了太多孽,有些事始终要还的。”
“您就不怕他对付渊少爷?”
“不怕。”谢君离道,“渊儿是太子的心头肉,他应该不会动他。”
“可陛下行事……”
“你说得对,陛下行事从不会考虑身边人的感受。”谢君离闭上双眼,靠着车壁,嘴角浮出嘲讽的弧度,“但太子不同,他想利用渊儿培养太子,我何不顺水推舟,让太子成为我想他变成的样子。”
“主子英明。”
“去贡院。”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