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守府中,一片热火朝天。
为郡守打造家私楼台的匠人们,都被征招来修筑储米的粮仓。
石磨吱嘎吱嘎转。
喂精饲料的驴将养几日贴了些膘,黑布蒙眼拉动磨石。
石匠用凿子,凿开半人高的巨大米粒送进磨石中磨细。
最后这些米粉被送去郡守府中的厨房熬粥,专供给重病虚弱之人。
全城的医士聚集一起,为灾荒中病重的人集中治疗。
在这繁忙中,韩烈独身一人静跪坐在一角望楼。
他当然不是在放风看风景,而是在与秦璎这位上神进行沟通。
“大夏吗?”秦璎喃喃道。
“禀上神,是的!”
韩烈卸甲解剑,跪在坚硬砖石上,回答的态度谦卑恭顺。
只是内心思绪杂乱。
方才上神问了他很多常识性的问题。
上神……好似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祂是才苏醒还是新生?
韩烈不敢深思揣测,垂首等着秦璎的下一个问题。
箱子外,夫诸在秦璎的掌心里打滚,狗似的露出肚皮谄媚又讨好,将秦璎的掌心滚得湿漉漉。
“外头的雨果然因为你。”
询问过韩烈这箱中土着后,秦璎这才知道,夫诸臣服时出现的那行字中,见则其邑大水的真正含义。
这样小米米一只,竟然能因情绪的变化引发那么大的风暴。
秦璎没把后半句话说出来。
这四角白鹿现在看着温顺,是因为巨大的体型差和信息差,所以它畏惧秦璎。
但信息差优势消失,会不会惹出大麻烦呢?
搞个生态箱把这小东西养起来玩的美梦是破灭了。
夫诸所在之地会一直下雨,这是它的伴生能力,它自己也控制不了。
要是一直养在箱子外,秦璎所居住的城市将会终年浸泡在雨中。
秦璎举起手掌,托着掌心的夫诸看。
想到些什么,她突然眉眼舒展高兴一笑,眼底却是一片幽暗。
夫诸被她笑得惶然四顾,蹄子发软。
秦璎点开手机,笑道:“让我来考考你。”
“东南方向将有大风暴要来!”
秦璎大脸凑近,给拇指大小的夫诸指了一下地图。
“把风暴转移到这个岛国去!”
秦璎一颗红心闪闪,夫诸却茫然一歪头。
不是……它只是一头那么小的小鹿啊!
干涉东南将要到来的那团巨型风暴?
这是它能干的事?
夫诸呆愣愣一双芝麻眼看着秦璎,嘴角大滴大滴淌下些哈喇子来。
秦璎生得明媚艳丽,上挑杏眼一睐,不高兴道:“真是个废物,要你有什么用。”
打算让夫诸回到箱中,恐它撒丫子跑掉一去不回头,秦璎开启了pua贬低模式。
她一脸恶女相,叫夫诸嘴巴翕动,羞愧垂下头去。
第一次被这样责骂,委屈又害怕的淌下两管泪水。
外头一声雷动,雨下得更大。
秦璎故意啧了一声再不说话。
夫诸反倒越发忐忑。
一会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很无能,一会害怕没用的自己被一掌按死。
如此反复几次,它一咬牙闭上眼睛。
听从秦璎的话,真的去拉扯东南方向的那团风暴。
同一时间,东南沿海气象局发布最高等级红色风暴预警,所有人都严阵以待。
但……监测的气象部门眼睁睁看着即将登陆的风暴,以见了鬼的诡异轨迹漂移转了个弯。
夫诸四蹄一软,瘫在了秦璎的掌心。
累只是一重,更多的是害怕。
它没能做到上神的命令,把风暴转移到那个岛国。
夫诸又自卑又忐忑,眼泪并着汗水,出水量极大淌了秦璎一掌心。
改风暴轨迹的话,本就是秦璎随便一说,她压根没指望这小玩意能做到,又转与箱中的韩烈沟通。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她询问起韩烈对未来的打算。
韩烈腰背挺直,急忙回答:“卑下,打算待云武郡安定后,便回雒阳。”
说着,他双眼有些茫然。
韩烈很清楚,现在他手中的权利并不是长久的。
大夏政局还未乱到,杀了郡守就能取而代之。
甚至,如果不是上神多看他一眼,他还是那个望着黑暗无能为力的小小队率。
听出他的迷茫,看着跪在屋顶的小人,秦璎微微挑眉。
她可不需要一个没权利的代行者。
她想唆使韩烈同那郡守一般捐个官儿当当,得到一方土地。
然后……这贵妃害喜患眼疾比大旱还重要的狗屁朝廷,直接反了个屁的!
一颗反心耳后两块逆骨的秦璎,生动演绎了什么叫看热闹不嫌事大。
她缓缓启唇,想和韩烈说道说道造反这件事。
但一个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话。
“无礼!”
看守在远处的郡兵一声厉喝,叫来报信的士兵畏缩站定。
韩烈急急叩首告罪。
秦璎坐在书桌前翘着二郎腿,拇指夹着拖鞋一搭一搭。
坐姿懒骨头,她语气却是装模作样得很:“无妨。”
“去干你该干的事。”
秦璎并没有离开箱子旁,视线依旧跟随着韩烈。
她把夫诸放回玻璃罐子里,俯视韩烈一路出郡守府到了城墙上。
保护整个云武郡城的城墙,在秦璎看来也不过是三指宽的一个小土圈。
但对箱中世界的人而言,显然极为重要。
韩烈走进城墙角楼,铺着瓦的屋顶挡住了秦璎的视线。
韩烈刚踏进角楼,便有人压低了声音急迫。
“韩队率,灾兽?鼠再次出现了!”
秦璎闻言一愣,心说又是个新玩意。
这?鼠又是什么。
与韩烈说话的人,接连抛出了一连串问题。
“便是全城动员,修葺城墙也需好几日。”
“强弩弓弦是冉遗背部大筋,我等需上书朝廷申请。”
“但……”
徐潭一脸颓丧,强弩弓弦都是猎杀冉遗鱼才可获得,极为珍贵。
云武城要补足十六架强弩弓弦,便需十六条背筋。
以当今朝廷之势,恐怕是做梦。
“郡中灾情严重,有大量流民群聚攻杀大户抢粮,沾了孽债的流民已成了匪患盘踞山头,需尽快出兵镇压。”
还有郡守死了的消息一直是捂着的,总有捂不住的一天。
届时,若朝廷追究……
徐潭发愁的搓揉了一把脸。
韩烈手按城墙,同样神情严肃。
一片沉默中,上神轻咳两声:“那什么,我简单说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