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学峰自认还算读过几个字。
有几分学识。
可这位小姑娘说的话，他为何有些听不太懂？
“卫大人，这位是……”他望向卫潋。
卫潋：“字帖。”
郑学峰：好的，知道了。
揭穿那孽女的，竟是这般俏丽活泼的小姑娘，真是令人不敢置信。
“多谢这位姑娘。”他苍老的身躯弯下，对着谢灵娇鞠了一躬。
怪不好意思的。
谢灵娇往边上挪，还让郑学峰别这样。
她挖郑芷的犯罪证据也不是因为他们家，主要还是帮太子的忙。
郑学峰：“……”
沉默一会儿。
表示就算是顺道儿，也是有恩于他们家。只是这恩情，他们怕是还不上了。
他对此感到抱歉。
谢灵娇：“没事的郑老师，你还有挽回的机会！”
她把包裹都塞旁边年轻人怀里。
小声跟郑学峰逼逼：“其实，我让卫潋在那边建了一个学校。你看这个世界，其实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
“要发展就需要人才。而郑老师你，就是培养人才的专业人士啊！”
“你想想，要是因为你——因为你教育出了一批又一批的人才，使得大融欣欣向荣，这难道不是一种赎罪吗！”
肯定是啊！
不过谢灵娇心里其实不觉得郑学峰有多大的罪。
郑芷打小残忍。
有些人，坏是天生的。
况且郑芷还这么会演戏，郑学峰没她的本事看不出来也正常。
毕竟像她这么厉害的人还是少数。
谢灵娇拍拍老郑头的肩，一脸沉痛：“老师啊，死赎不了罪。为大融多做贡献，才能那什么，功过相抵？”
头一次被年轻人这般对待。
郑学峰惊愕的同时，心中又多了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无语。
这小姑娘。
一口一个老师，可她完全没想当他学生罢？
当他看不出来，小姑娘不爱读书？教过这么些人，这般学生的气息他最是熟悉不过。
任由她说破嘴皮子。
郑学峰都更愿意相信，她是为了“回敬”自己送错字帖的事专程找茬。
而不是什么所谓的做贡献。
“这位姑娘……”郑学峰现在心情复杂，
一方面他不傻，看穿了小姑娘的小把戏；另一方面，他又不得不承认，小姑娘说的没错。
且她这手段也……
难道，这就是阳谋的最高境界？
还是他老头子不行了。
不如人家小姑娘。
只可惜……
郑学峰好声好气询问谢灵娇：“你，可是不喜欢我送出的谢礼？真是抱歉，时间匆忙，我没来得及细问。”
“也是我老头子狭隘了。”
“未曾想到立下大功的竟是这样一位小英雄。”
英雄就英雄嘛。
谢灵娇懂。
“没有的老师。”她否认自己刚看到字帖时的气愤，回答道，“我家弟弟可喜欢你送的字帖了，现在每天都练呢！”
小弛收到这个礼物可高兴，沉稳小脸还短暂的露出笑来。
当晚就跟着临摹了好几张。
要不是第二天还要早起练武，估计他恨不得连夜写完一整本。
谢灵娇：“老师你这么问，那可太伤我的心了！我是真心觉得你就这么轻易放弃自己性命太遗憾——作为那件事的第一调查人员，我觉得你没什么错，你还可以活！”
“我觉得你还能在磅泽郡创造一番事业，让磅泽郡焕发出生机！”
她说这话可豪迈了。
让郑学峰已经如死灰一般的心，陡然生出了一团火花。
眼睛清明一瞬。
不过也只是一瞬而已。
郑学峰：“姑娘不必安慰老朽。那孽女是我血脉，还曾由我亲自教养。她犯下那般罪过，老朽罪该万死。”
“死很容易的，老师。”
谢灵娇和他的意见有分歧。
也不觉得自己能与他在这方面达成一致，很干脆就放弃了。
一开始就在启用郑学峰的思维，“可是老师，你觉得死亡就能抹平这一切吗？”
不等郑学峰回答。
谢灵娇就摇头，“不能的。”
“死亡不过是最简单的逃避方式。”
“要死很容易。”
“可要真正赎清罪孽却很难。”
谢灵娇问他：“老师，你是真的想赎清自己的罪孽吗？而不只是想通过一死，来验证你的气节？”
她说话一针见血。
不太好听。
可郑学峰听进去了。
“这位姑娘，您有何高见？”他态度端正、不耻下问。
被这样一位教授级别的人物请教，谢灵娇心里可爽了。
小嘴翘起。
“咳咳、”她假模假样咳嗽两下，朗声道，“我觉得，老师你就该活下去。然后做好事，很多很多的好事，这样才算真正的赎罪！”
而她谢灵娇善良友好又十分及时地提供了这样的途径。
修建学校。
让他去当老师。
“认真用后半辈子工作，老师你以后肯定能坦然长眠。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这样……”谢灵娇一时想不到一个好的词汇。
假装不经意地歪过身子，向好友求救。
潘楚一直听着。
不时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
当然也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好朋友的求救信号。
可她，她也不会啊！
“啊，抱歉。”这两天和楚楚玩习惯了，第一时间想到和她互帮互助。却忘了楚楚在这方面也不在行。
赶紧将视线转移到卫潋身上。
卫潋淡然转移了目光。
不看她。
也不知道是不想说，还是不想理她。
“哼。”谢灵娇踩了他一脚，“讨厌！”
随后气呼呼地跟郑老头说：“反正你不要想自己遭罪，还非带着全家人一起吃苦受累！”
她指着队伍里的小孩。
有的还只有一点点大。
也有的和弟弟们一样，美好的人生才刚开始。
“这些东西你不要，你觉得他们能活几个？哼，你自己没有一定要活的信念，就要剥夺别人的吗？”
来送行的人不少。
敢于给郑家人送一些实用物品的人也有。
只要郑学峰松口，他们家大多数人都能活着抵达磅泽郡。
可他就是不要。
就算被她说成这样，也没松动的意思。
谢灵娇有些生气了，“你不敢活，却让别人也不活，没有这样的道理！”
“你说你感谢我？我才不觉得呢！我没有想要害你们家里人，你这样，就是想让我谋害他们的性命！你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