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这种幼稚的事，和他一起胡闹。将来回想起来一定会后悔，想起了一定会尴尬万分。”
有人冰冷的声音慢慢批判，似乎要竭力把她一些欢愉的情绪慢慢剔除。
“哦，那是将来的我需要考虑的事，”她笑了笑，毫不在意：“与现在的我何干。”
“目光短浅。”
那人说的极其刻薄。
“关你屁事。”她答的更刻薄，似乎还有一些凉意。
“如果你没有长进，我还是会像当初那般，将你彻底抹杀。”
“随意，哦对了，你的技术不怎么行啊，”她温温和和，但话语间却是嘲弄：“必杀技不还是没有弄死我。”
“滚吧，”她终于流露出那么一点疲惫出来：“失败者。”
……
从学校回来后，肖闲就一直在家备战高考，修安也变回了人形，一天天什么事也不做，就在屋子中转来转去，或者突然消失不见，不知道在搞些什么。
有几次还差点撞见爸妈，肖闲没办法，只能把修安和自己反锁在卧室，警告他在高考之前都听话一点。
这天，正复习着，突然外面传来热闹的喧嚣。听声音，似乎妈妈在招呼亲戚。
肖闲从小到大没有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如果非得找出一两个，那就是她堂姐和堂妹。
她们三个都是独生女，平时父辈们的关系都不错，所以经常来走动。
“小宝，青燃和懒懒来了，出来放松一下，学这么久脑子不疼吗？”王女士在外面喊道。
肖闲把笔一扔，活动了一下五指：“我这就来。”
出去一看，肖青燃还是一副看上去很乖的样子，把她妈快哄成小公主了。
肖澜还是一如既往的懒散，瘫在沙发上看着他们笑。
“那么拼干什么老妹，”肖澜就是那个教肖闲怎么在大学摸鱼的堂姐，她看着肖闲眼下的黑眼圈，不忍直视：“清华北大的学生名额满足不了你了？想直接竞争校长了吗？”
肖闲平静地回敬过去：“法考过了吗肖澜。”
肖澜一副被攻击到要害的模样，她咳嗽道：“懒得说你。”
肖闲还是道：“我劝你还是别过了，你肯定会后悔。”
肖澜一下子笑了，她说：“肖闲我警告你别劝我，万一我听进去了真的不考了呢。你养我啊。”
肖闲看着她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走上前，抱住了肖澜。
肖澜一脸懵逼：“怎……怎么了，我开个玩笑，这孩子别当真了啊。”
肖闲还是没有说话。
“唉呀，你看这……”肖澜赶紧回抱住肖闲，哄道：“压力太大，别担心，姐将来捡破烂也能养你。”
她感觉到脖子上传来一阵温热的潮湿，惊愕道：“小宝，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肖澜小声道：“我陪你出去转转好不好？是不是不想让婶婶看见。”
肖澜直接把肖闲后面羽绒服上的帽子给她扣头上，挡住女孩突然失控的情绪。
“婶婶，我想吃糖葫芦，和肖闲出去一趟。”她给肖闲带好围巾和手套，给王女士说了一声，骑上家里的小电驴载着肖闲就出去了。
一路上肖闲沉默不言，肖澜也没有强迫她开口，而是神情自若地和她谈笑风生。
“咱出去的时候，你可没看见青燃那眼神，她也可想跟出去了。”肖澜笑道：“她看上去乖的不行，其实潇洒起来比谁都野。”
肖闲终于开口了，但却没有说出自己的心事，而是顺着肖澜的话往下。
“可不是，你大学可以野了，我马上也要毕业了，就她还在苦大仇深地念着高一。”肖闲眯了一下眼睛，有些怀念：“小时候干坏事，咱俩都老坏，推她身上，青燃也呆，乐呵呵地认了。”
“不过青燃这小孩，有时候突然冷不丁坏一下，也挺让人着急的。”
肖澜唏嘘，那次肖青燃捧着一瓶汽水，正是学校门口那时候盛行的“两块钱色素饮料”。
青绿色的苹果汁，那小孩乖乖巧巧的拿过来，让苦感冒久矣的肖闲和肖澜眼前一亮。
肖闲先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然后立刻转身，整个人都在发抖。
“怎么了？”肖澜催促：“给我喝一口，你可别一个人喝完啊。”
肖闲闭眼陶醉：“太他爹刺激了，爽！”然后把苹果汁递给肖澜。
肖澜“咣咣”灌了一大口，直接吐了。
那股直冲天灵盖的刺激，刺激地肖澜和肖闲两个人消失的味觉和嗅觉，都瞬间回来了。
肖青燃这小破孩往饮料里灌了大半瓶芥末油。
两个人跟触电似的颤抖，肖青燃在那边耀武扬威：“下次偷看手机不要再说是肖青燃查不会的题。”
她俩“嗷”地扑了过来，按住肖青燃挠痒痒。
……
“那天的芥末油，我其实咽了。”肖闲真诚道：“从此以后，我再也不吃任何含芥末的东西了。”
肖澜想起这事还咬牙切齿：“打小你就心眼多，吐了我还不喝，你偏偏咽了，还装的一副恨不得一口闷的劲儿。”所以她含泪灌了一大口芥末油。
两人正忆往昔，突然后面传来小电驴的喇叭声，肖闲回头一看，是肖青燃。
“你们的糖葫芦忘拿了。”肖青燃骑上前和她俩并排，然后从挡风被的兜里拿出两串被纸包好的糖葫芦递给两人。
“正说你呢。”肖澜三下五除二啃完，把竹签扔一旁的垃圾桶里：“秘密基地，去吗？”
然后姐妹仨就一路聊着天，开到一个公园。
然后在公园的最东边，掀开杂乱无章的草，顺着那个小巷子，来到了一个铁皮屋子。
关上门窗，就是个温暖的小屋。
这是以前公园建设时设计师居住的小屋，后来建设完了要走了，把小屋给了和他关系不错的肖澜。
她们三个都有这里的钥匙，平时谁心情不好了，就往这跑。
肖闲那时候中二，觉得这叫“隐居”，她们三个还装模作样地给小屋起了个名字——桃花源。
现在在桃花源里，肖闲和她们俩聊的甚是上头，现在正讨论到后来找什么对象的话题。
说到兴头，肖澜喝着留在这里的酒，看见肖闲伸手，毫不留情地打开。
“你几岁了？”
肖闲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才道：“十八了。”
肖澜想了想，还是把酒壶塞给她：“成年就行，刚好。”
肖闲接过酒壶，却没有喝。
这边肖澜在兴致勃勃：“我喜欢爹系一点的，我这人懒，得找个能照顾我的。”
肖青燃说，以后她想找个乖一点的，比她看上去还乖，这样以后和长辈聊天就能把他推上去顶上了。
她们说完，一齐回头去问肖闲。
肖闲似乎在出神，回答也有些心不在焉：“长得好看，可爹系可少年，对我好，银发墨绿瞳，笑起来风华正茂……”
说着说着，她顿住了。
肖澜长叹：“小宝又迷上了哪个动漫人物！”
肖青燃敏锐道：“你是不是已经谈恋爱了，我告诉你肖闲，你现在很不对劲。”
肖闲回过神来，笑着搪塞过去。
她们没有在这个事上纠结太多，很快又聊起了另外的话题。
一会儿肖澜谈她大学期末临时抱佛脚的经验，一会儿肖青燃叹息什么时候才能高中毕业的烦恼。
聊着聊着，她俩慢慢没有了声音。
因为发现肖闲已经很久没有再开口，一直垂着眼睛，似乎在想着什么。
两人没有说话，知道马上就要到今天的主题了。
肖闲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你们说说，如何才能分得清，梦与现实呢？”
话音刚落。
周围一片寂静。
似乎突然就没有人了，在这个屋子中被困住的，一直只有自己。
她闭上眼睛，眼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她很想把这个世界当成现实，明明那么像，明明一般无二，明明她可以永远当做没有发现。可是……
可是……
“为什么要让我发现破绽。”
她低声说着。
“我从来没有，那么恨过自己的敏锐。”
她睁开眼睛，面色苍白地看着呆住的肖澜，然后终于忍不住了，扑上去抱住她。
“姐，”她喃喃道：“我好想你。”
肖澜，早在一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在法考结束后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