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单于。”
“心里默数三个数。”
“预备——”
“起!”
鼓声落下,宋坤和嬴政几乎同步冲刺出去,两人互有超越。
他们好像都竭尽全力,谁也不服输。
只是,意外突发!
扑通——
一声巨响,将所有人的心脏都颤了一颤。
宋坤摔倒了,因为他跑着跑着的时候,右脚后跟的韧带突然疼痛,一个站立不稳,直挺挺的重重摔在地上。
这是他的陈年旧伤,当年在攻打东胡总部的时候,骑马的时候,不小心被人射落马下,摔伤的。
如果不是激烈运动还好,平日里长跑倒也没有感觉什么。
像这样的伤患,宋坤全身一共有三十多处。
那时候匈奴并不强大,哪怕他身为首领,也要上战场打仗,不仅仅是为了鼓舞士气。
嬴政听闻声响后,他立刻停止脚步,在地上滑行一段距离。
身后的秦勍两朝将军和官吏神色一紧,赶紧跑上来。
姬馜、挛鞮依和姒离三个女子,几乎同步跳下看台,想要跑过去查看一番。
宋坤皱着眉,他举起磨破皮的手掌,大声说道:“不要过来!”
“我可以!”
众人被他这么一吼,停在原地。
他强忍着疼痛,缓缓地站立起来。
嬴政刚刚其实已经差点抵达终点,他停住后,立即往返。
“宋兄,你没事吧?”
宋坤咬紧牙关,拖着右腿,脚步蹒跚的往前走。
“宋兄,要不,我来背你吧。”
“不用。”宋坤拒绝了这个要求。
可是嬴政,不管你有没有答应,直接蹲在宋坤面前,双手撑住,将他放在背上。
“宋兄,你为何要拒绝呢?你忘了,当年你背过我无数次。”
趴在嬴政背上的宋坤,呆若木鸡。
“你,原来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嬴政说这话的时候,眼眶红红的。
在他年幼的时候,宋坤时常背着他,走过阡陌,趟过河水,踏过荆棘......
漫山遍野中,响彻了少年与青年欢快的笑声。
一切一切,都在嬴政的心里,深深地烙印着,无论过去了多少年,他都难以忘怀。
那是他悲惨的童年里,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尽管两人并没有拜为兄弟,但是在嬴政内心深处,可是一直将宋坤当作兄长呀。
都说长兄如父,这样真挚的情感,你让他如何释怀?
“宋兄,小时候你背着政,走过千山万水,现在轮到政了。”
“如果你老了,我就是你的拐杖,做你的引路人。”
“......”不知不觉中,宋坤的双眼朦胧。
嬴政背着宋坤,走得很慢很慢,却远远不及时光走得快。
他心中苦楚,当年站在身前,为自己遮风挡雨的英雄,现在老了。
最难受的事情,莫过于挚爱亲朋时日无多,而自己正值壮年。
两人的年龄,刚好相差10岁。
“放我下来吧,我与你一起走过这个终点。”
“好。”
嬴政小心翼翼的蹲下来,等到宋坤完全站稳之后,他才起身,搀扶住他。
两人肩并肩的,一起迈过了终点,这是最好的结果。
......
姬馜、挛鞮依和姒离神色紧张的冲过来,查看宋坤的伤势。
宋坤只是摆摆手,说自己没事。
“不过是扭到脚了,无妨。”
“都多大岁数了,还这样嘴硬!”姬馜红着眼睛,骂道。
宋坤出生于公元前270年,今年已经48岁了。
放在现代,这个年纪还没退休,还在公司996当牛做马。
可是古代,到了这个岁数,就得考虑后事了。
尽管宋坤一直很注重保养自己,寻常人见到他,还以为他刚满四十岁,其实已经快要五十知命。
李斯很懂事,早就唤了御医过来。
嬴政没有说话,默默的站在一旁,守护着他。
秦勍两朝将军立即赶过来,慰问伤情。
刚才那一幕,真是吓到众人。
万一,我说万一,那就大件事了。
其实宋坤也没有想到,如果他早知道会疼痛摔倒,说什么也不会装逼。
暗伤,总是出现在意想不到的时刻。
很快,担架抬来,宋坤在众人的护送之下,送回咸阳宫的上林苑。
姬馜和挛鞮依,一直守在他身边,不离不弃。
妹妹姒离,经常过来探望,送来一些补品,由于两个嫂子在这里,她不好意思多待。
大兄宋乾,大嫂芈彧听闻他负伤了,赶紧进宫探望。
在华阳太后去世之后,他们不好意思再待在皇宫里,随便找了个借口。
嬴政答应了,因为他也知道,他们之所以一直留住宫里,并不是贪图富贵,而是华阳太后的心愿。
不愿意让华阳太后成为空巢老人,晚年时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嬴政在城中,为宋乾一家人置办了一套大宅院。
宋乾前半生都在闯荡江湖,做着朝不保夕的工作,他累了,三十五岁的时候,就主动辞职。
郎中令的职务,先是由蒙恬接任,现在换成蒙毅。
他本就洒脱,什么功名利禄的,不在乎,一心只想着与家人在一起。
至于芈彧,她本是楚国小公主,先是经历了夫家家道中落,然后流落郊外务农。
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弱女子,因为生活所迫,不得不踏入泥泞种田。
后来,因为弟弟救了秦国公子,从此家族的命运发生巨大变化。
最后,亲眼见证了楚国的灭亡,她的兄弟姐妹捡回一条命,却沦为黔首。
芈彧的一生,大起大落,她的心境和丈夫一样,早已看破红尘。
如今,他们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弟弟妹妹。
好在两个弟弟争气,一个成为了勍朝大单于,一个被派往太原郡,在钧都府里担任监察御史。
他们的两个儿子,宋文狸和宋辛夷,都在朝中担任要职,位及九卿之下第一人。
宋文狸为奉常府太祝,宋辛夷为典客府行人。
【太祝:负责祭祀的官员。行人:使者。】
假以时日,不出意外的话,必能升至九卿。
其实,宋乾有打算,后面两夫妻搬到北疆天勍,与二弟住在一起,离三弟也近一些。
只是,他们还放心不下两个儿子,目前在咸阳带孙儿。
这样的话,似乎对姒离有点不太公平。
......
“你怎会如此不小心?”芈彧见面就是开骂。
宋坤也许是被嫂子骂习惯了,没有放在心上,只是笑笑。
宋乾连忙拉住妻子:“好了,不必责怪,阿坤的品性你还不了解吗?他也许是迫不得已。”
说完,望向弟弟,皱眉问道:“是旧伤所致,对吧?”
宋坤点头回答:“嗯。”果然,最了解自己的人,是长兄。
“我就知道,所以我带来了些酒,很有效果的,以前我疼痛难忍的时候,擦了之后好许多。”
宋乾不等弟弟回答,直接蹲下身,咬下一块生姜,悉心的涂抹在弟弟肿胀的脚踝处。
“别动!”
“哦。”
宋乾一边上药,一边回忆道:“兴许你不太记得了,小时候你与阿震在田野间奔跑,偶尔摔倒,哭着跑回家,就是我帮你们上药的。”
几兄妹从小就没了父母,一直相依为命。
说实话,宋坤真的不太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了。
脑容量有限,他为了想起更多前世记忆,只好选择性的遗忘过去。
这就导致他,误以为从小到大都是在农家生活,后来才渐渐想起来,原来自己家也有过辉煌的时刻。
待擦拭得脚踝通红后,宋乾倒了些药酒在掌心之中,一遍又一遍的用力涂抹。
宋坤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他看到了兄长的白发。
原来,大家都老了呀?
“阿兄——”
“嗯?”宋乾疑惑的抬起头。
“你,你能不能死在我前面?”
“???”
“这样,也许下辈子,我们还能做兄弟。”
宋乾“噗嗤”一声笑出来:“这辈子还没过完呢,你还想着下辈子呀?”
“嗯。”宋坤望向芈彧,“还有,嫂子你也是,快点死。”
“???”
芈彧瞪大了双眼,狠狠地剐了一眼宋乾。
她嫌弃的说道:“谁要跟这个人,下辈子还做夫妻?”
虽然芈彧嘴里嫌弃,但是眼神的小幸福根本隐藏不住。
唉,嫂子一直都是这样的“刀子嘴,豆腐心”,习惯就好。
宋乾和芈彧,都没有将宋坤的话放在心里。
生老病死,谁能掌控呢?
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个会先来。
......
因为腾瑞单于意外负伤,导致后面四天的比赛中,再也没有见到始皇帝过来颁奖。
让后续获得名次的运动健儿们,大失所望。
而第一天获得名次的运动员,从此有了吹嘘的资本。
嗯,我特么能吹四年!甚至还能更久。
最后一天的比赛,是“铁人三项”和“长走(马拉松)”。
秦朝破天荒的,在秦岭开辟了一条赛道,不可谓不是大手笔。
赛道两边,站满了围观群众,因为这一天不限门票,任何人都可以入场观看。
不过,如果有人敢破坏赛事,将被处以极刑。
无论你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凡是冲入跑道者,全部都要问责。
即便是如此严厉的警告,依旧有不长眼的人,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趁机作乱。
对于这种人,嬴政是丝毫不会客气的。
先抄家再斩,一气呵成。
也就是在古代可以这么玩,如果放在现代,绝对能被民众喷死,外媒大肆报道没有人权,强烈谴责。
可是在秦朝,谁敢质疑?
始皇帝的雷霆手段,震慑住一切想要从中谋利的商贾,他们怕了。
因为审判之前,会严刑逼供出幕后主使,一个都不放过!
不过,终究是小插曲,首届秦勍两朝联谊运动会,完美落幕。
无论是秦人还是勍人,都意犹未尽。
最重要的是,通过举办此次盛大赛事,让北疆天勍的狗大户,看到了秦朝的商机。
一时之间,大量投资涌入咸阳,间接的带动了秦朝经济。
如今的秦朝,早已不再是只能靠农业税维持国家收入了,商税的占比越来越高。
这还是在嬴政刻意重农轻商的结果。
秦朝国库有钱,最主要的,还是通过战争发财。
每打下一片地方后,都会收归当地矿产,以及派人探索矿山。
黄金,就是这个时期的硬通货。
......
可是,随着国力日渐强盛,又诞生出一系列新的问题。
根据二八定律,财富永远只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
首先,当秦朝内部的金子多了,这些资源是很难流入到普通黔首的手里。
只会造成一个结果,富的更富,穷的更穷。
然后,因为经济发达,原本处于最低等阶级的商人,在民间声望渐渐高涨。
商人大都是唯利是图的,他们只关注自己的利益。
黔首们见到经商这么赚钱,纷纷抛下手中的农具,跟风去做生意。
你是不是就以为,如此一来,秦朝的粮食产量会下降?
非也!反而逐年增长,多到嬴政又新建了十个大粮仓都放不下的地步!
为什么?因为地多了啊,你不种田,有的是人耕种。
新打下来的羌人地区,以及百越地区,那里一大片空地,等着人去开荒呢。
这两个地盘已经占领了四五年之久,第三批粮食成熟。
嬴政一看,不对劲呀,怎么这么多?这群黔首为什么这样能种?
不是他们能种,而是南方稻田一年两熟,而长江以北的地区,这个时代还是一年一熟。
粮食多了以后,带来的问题就是,中原农民辛辛苦苦耕种一整年,却卖不出去。
官府又无法吸纳更多的粮食,只能放在家里发霉。
于是乎,生活在中原的黔首们,农活不再积极,释放出一部分劳动力。
也许你会说,这些剩余劳动力,完全可以参与秦朝基建呀。
想得有些天真了。
前面提到,富人更富,他们有钱之后,反过来跟朝廷抢劳动力,大兴土木,整个王朝奢靡之风盛行。
不要以为官方给出来的加爵条件很诱人,放在过去确实是,可是现在,民间商贾给出更高的价格。
请问,有钱什么买不了?
嬴政只好制定政策,禁止民间奢侈,严格规范建筑风格,才暂时缓解了这个情况。
商人没办法,只好停止建设,一大群黔首一夜之间失去了俸禄丰厚的工作。
可是,有些人从来都不会安分。
既然你不让我在中原花钱,既然你不让我在中原赚钱,那我就去外地!
花最少的钱,赚更大的钱!
什么行为可以做到呢?
没错,就是淘金!
不管是羌人地区,还是百越地区,面积太过广阔,因为交通条件限制,朝廷很难监管的。
结果,无数秦人抛家弃子,南下淘金,北上淘金,出海淘金。
他们有的去了羌人地区,有的去了百越地区,更多的,是去朝廷无法管控的区域——
未知,领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