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云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道:“我怕给你希望,又让你失望。所以亲自去了西境确认。”
东方芪点点头,随即又问:“小叔叔,你是在哪里找到大哥的?前不久京师的斗茶大会上,西昆国的牧迩王子还想以大哥为筹码……”
孤云的眉头微微蹙起:“你大哥确实被我的故友贺兰枫送去了西昆国。只是没想到,这小小的西昆国表面答应照顾,背地里却打起了别的主意。”
“那为何当初不直接把大哥送回大周呢?”东方芪追问道。
孤云叹了口气,解释道:“你大哥伤势严重,无法长途跋涉。贺兰枫担心留在西沙会被发现,这才选择了西昆。待你大哥度过危险期,才给我传了消息。”
东方芪的眼中泛起泪光:“大哥到底经历了什么……”
孤云轻轻摇头:“他一直不肯说,我们也别勉强。给他些时间,阿芪。”
东方芪点头,轻声应道:“我懂,小叔叔。”
话题一转,孤云的脸色突然阴沉下来,锐利的目光直逼东方芪:“说吧,为何要瞒着小叔叔,和当今皇帝做交易?”
东方芪一时语塞,随即低声道:“只有这样,我才能光明正大地调查父母被害一案,查清长庆侯府的灭门惨案。”
“不用调查了,这件事你查不明白的。”
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东方芪和孤云猛地转身,只见江管家推着坐在轮椅上的东方珏缓缓而来。
月光如水,洒落在东方珏的身上,为他镀上一层朦胧的银辉。他的长发尚未完全干透,如瀑布般垂落在肩头和胸前,几缕湿发贴在脸颊上,衬得他的面容愈发苍白。这般模样,是东方芪从未见过的。
东方珏的眉目依旧如刀削斧凿般俊朗,但曾经锐利如鹰的眼神,如今却多了几分深邃和沧桑。
他端坐在轮椅上,宽大的衣袍遮掩不住他消瘦的身形,但那股与生俱来的威严气质仍在。
东方珏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妹妹和小叔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难以言喻的沧桑和疲惫:“有些事,不是你们能查清的。有些真相,还不到揭露的时候。”
他的声音虽然沙哑,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披散的长发随着他说话的动作轻轻摇晃,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东方芪望着兄长这般模样,心中有说不出的难受。
月光静静洒落,笼罩着这三个血脉相连的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凝重,仿佛有无数未说出口的话语在彼此之间流转。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启禀家主叔叔、公子、郡主,宫里的福喜公公到了!”护院方琪匆匆而来,声音中带着几分惊讶和忐忑。
东方芪和孤云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东方珏则微微蹙眉,目光深沉如潭。
不多时,福喜公公踏入院中,手持明黄色的圣旨,脸上带着笑意:“恭喜镇国大将军,天可怜见,活着回来就好!陛下听闻大将军还在人世,龙颜大悦啊!”
东方珏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声音低沉:“有劳公公深夜前来。只是本将这双腿……”
“大将军坐着接旨即可,这是陛下特许了的。”福喜公公急忙道。
孤云不喜皇家那一套,便不理会的闪到了一旁。东方芪下跪听旨。
福喜公公展开圣旨,朗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闻东方珏幸存,朕甚慰。念其父母及长庆侯府上下功勋卓着,特赐东方珏承袭长庆侯爵位,待长庆侯府修缮完毕,即可入住。赐长庆军腰牌,即日起,执掌北境长庆军。钦此。”
圣旨宣读完毕,院中一片寂静。东方芪扶着大哥跪下谢恩,心中却五味杂陈。她抬眼看向不远处的小叔叔孤云,只见他脸色阴沉,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和愤怒。
待福喜公公离去,孤云一言不发,径直走向酒桌,举起酒壶就往嘴里灌。东方芪知道,小叔叔是在用无声的抗议来表达对皇帝的不满。
“小叔叔……”东方芪轻唤一声,却不知该如何劝解。
东方珏叹了口气,目光深远:“阿芪,你可知陛下为何会下这道圣旨?”
东方芪摇头,眼中满是困惑:“大哥,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以你现在的身体,一时半刻是很难再上战场建立军功的。陛下却还要在这个时候把掌管长庆军的重担交到你的手上。”
“陛下这是要把有着长庆侯府血脉的我们和大周捆绑的死死的,”东方珏手中紧紧握着那枚代表着长庆军最高荣誉的腰牌,苦笑一声,“即便你大哥现在成了废人。”
“大哥!”东方芪惊呼,眼中泛起泪光,“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我不允许你这么说……”
东方珏伸手轻轻拍了拍妹妹的手,目光中满是复杂:“阿芪,有些事情,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这道圣旨,看似恩典,实则……”
他的话未说完,却见孤云猛地将酒壶摔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够了!”孤云怒吼,“你们兄妹为大周付出的还不够多吗?你的父母、外祖父、舅舅们为大周付出的还不够多吗?现在还要……”
东方珏抬手制止了孤云的话,轻声道:“小叔叔,我明白你的心意。但有些局,我们身在其中,就不得不走下去。”
说到这里,他握着腰牌的手又用了几分力,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良久,月光下,三人均沉默不语。东方芪望着大哥憔悴的面容,心中百感交集。她知道,这道圣旨背后,隐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和算计。可是此刻,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握住大哥的手,给予无声的支持和安慰。
夜风拂过,带来阵阵花香。东方别院的夜,笼罩着一层看不见的迷雾。
东方芪立于回廊下,目送江管家推着东方珏远去的背影,心中如刀绞般疼痛。她本想为大哥把脉,查看伤势,却被以疲惫为由婉拒。那道孤寂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东方芪的眼眶不禁再次泛红,泪水在月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她只好回自己的卧房,洗漱歇息。
她刚回到自己的卧房,一阵轻微的窸窣声从身后传来。东方芪警觉地转身,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窗口翻入,月光下,那人英俊的面容带着几分俏皮,却又透着深深的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