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佳楠轻轻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轻轻拽住他的衣角。
李洋脚下一蹬，车子缓缓前行。夜晚的风吹得很舒服，月色如水，洒在他们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李洋奋力踩着踏板，乔佳楠在他身后一直一言不发。
“就是这里，我家到了，就送到这里就可以了，谢谢老师。”等来到一间低矮的平房后，乔佳楠主动跳下来，朝李洋道谢。
“等等，我送你进去吧，跟你父母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李洋把车子放好后去敲门。
“不用了老师，我爸不会……”
门其实没关，吱呀一声轻轻打开，里面漆黑一片，地上横七竖八地摆满了酒瓶子，整个房间内充斥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烟臭味和廉价刺鼻的酒精味。一个黑色的人影颓废地瘫倒在地上，宛如一滩烂泥。
“这么晚才回来！又去哪里鬼混了！” 一个酒瓶忽然毫无征兆地飞过来，地上那个模糊不清的黑影声音粗暴的喊道。
李洋眼疾手快，伸手接住了那个瓶子，声音冷漠地问，“你好，请问您是乔佳楠的家长吗？”
“你是谁？来我家做什么？” 黑影眯起眼睛，充满警惕地问。
“我是他学校的老师，他今天回来这么晚是因为我在给他补课。以后他也会每天晚上去我那里补课，我来和你说一声。”李洋说。
“补课？”黑影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我可拿不起什么补课费。”
“是免费的。”李洋冷冷补充。
“免费的也不行，他就不是学习那块料。他不回来谁给我做饭吃？”黑影蛮狠道。
经他这么一说，李洋这才想起自己和乔佳楠竟然都没有吃晚饭，因为自己还不怎么饿所以没想起来。
“他妈妈呢？”李洋忍不住问。
“跑了。”男人神经质般的笑道，嘟囔，“和其他男人跑了，那个小贱人……”
正常人都不会选择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吧？李洋厌恶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离开他才是正常选择，倒是苦了乔佳楠这个孩子。
“老师……”乔佳楠脸色看起来有些难堪。
李洋打开房间里的灯，瞬间照亮房间内的一切：焦黄脏污的墙壁，沉积的灰尘与杂物，废纸团，烟蒂，酒瓶子混杂在一起，几乎没有任何能落脚的地方。
一张破旧的沙发摆在墙角，坐垫已经磨损得不成样子，露出里面泛黄的海绵，沙发上堆满了脏衣服和散发着异味的枕头……甚至不能请他坐下。
菜盆里堆着几个还没来得及洗的碗，食物残渣已经干涸，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几只苍蝇在周围嗡嗡乱飞。看来在乔佳楠不在的时候他已经自己想办法解决了晚饭。
窗户玻璃模糊不清，窗帘也已经破烂不堪，耷拉在一旁。卧室，厨房，客厅是一体的，床上的被褥凌乱地堆放着，散发着一股酸臭的味道……
李洋总算明白女生们说的乔佳楠身上那股味儿是怎么来的了。在这样的环境下想保持干净都难。这仿佛小型垃圾场一样的地方简直是洁癖的地狱。
“老师，老师你还没吃东西吧？我去给你煮碗面。”乔佳楠有些仓促道，他打开那个仿佛一百年没擦过的碗橱，拿出几双不怎么干净的筷子看着那些筷子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看不清表情。
“要不……要不您还是去外面随便吃点什么凑活一顿吧。”乔佳楠低头道。
“我饿了，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吧。而且，我想和你爸聊两句。”李洋说。
乔佳楠抄起水瓢从水缸里舀了瓢水倒进锅里，又从柜里拿出一筒挂面，抱了些柴火进来开始烧水做饭。房间里总算有了些人气儿。
“他成绩能提高的话，对你也有好处。”李洋说。
“我有什么好处，他再怎么学也就那样儿了。你们那个学校不就是所烂中学吗？”男人说。
的确，李洋所在的学校条件并不算怎么好，有条件的都去上镇里的私立学校了。
“学校会为成绩好的同学提供一笔奖学金，你们应该很需要这笔钱吧？”李洋说。
这是真话，但也不全是真话，确实有奖学金，但是没那么高。李洋决定自己偷偷补上一些，不然这个男人是不会同意让乔佳楠补课的。
“奖学金？多少？”男人敏锐道。
“一千块。”李洋说。
李洋自己的工资，加上以前打工时那些收入应该够拿得出这些。他又不打算结婚，更不打算买车买房。这些钱留着也没什么用。
这不是个小数目，男人很快就心动了。
“一定要给我好好学习。”男人看向正在忙活的乔佳楠说道。
“老师。”面煮好以后，乔佳楠小心翼翼地往那有些破旧的桌子上端上两碗热气腾腾的面。虽然只加了几根简单的青菜和酱油，但是给他的那碗里却卧了一个荷包蛋。
乔佳楠低头吃着他自己那碗几乎什么都没加的面。
“你父亲已经同意你每天去我那里补课了，记得按时去。”李洋大口吃着面。
看到李洋并没有露出嫌弃的表情，乔佳楠脸上浮现出些欣喜的神色，继续埋头吃面。
“你这身衣服多久没换了？”李洋看着他身上这件校服问。
南容二中并不强制学生穿校服，只要求他们在跑操的时候套一下外套就行。但是还是会有很多学生平时选择穿校服。
毕竟这校服虽然长得丑，但是耐造，那是经拉又经拽，经打又经踹，对于经常活动的学生来说……咳咳。总之就是穿着舒服又质量好。
但是再怎么耐造也经不住他一直这么穿啊。李洋心想。
“家里，肥皂已经用完了。”乔佳楠说。
“那就把这件衣服给我，我回去以后给你洗洗吧。”李洋说。
“这怎么行！”乔佳楠立刻惊慌失措道。
“顺手的事儿，给我吧。”李洋强行把他这件外套拿过来，叠好放在胳膊上。
“就当今天你请我吃这顿饭的报酬。”
李洋骑着自行车离开了。乔佳楠蹲在门口，双手抱膝，小声的抽泣起来。
在这清冷的夜晚，他独自一人蹲在那里，泪水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滑落。有史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活得是如此不堪。
李洋回到自己的员工宿舍以后，把那件脏兮兮的校服泡进水里，泡了有一会儿后打上肥皂开始揉搓。
“这还是我第一次这么动手给别人洗衣服呢。”李洋说。
“乔佳楠，你可真是好福气啊，你看看还有哪个人有过这种待遇？七徒都没有！”
“以前，我当神明的时候，小星星总是惯着我，满足我的一切需求。我几乎什么都不用做，被他养得跟个废人一样。我还答应好他爸要好好照顾他，真不知道是他照顾我还是我照顾他……”李洋一边洗一边唠叨着。
“说起小星星，也不知道离开那个世界以后，小星星会变得怎么样。话说回来，为什么小星星会出现在其他世界呢，系统……”李洋忽然停顿下来。
对了，系统现在已经不在他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