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怕死吗?”般若丸看着泡茶的方严。
他竟然如此从容不迫地将他们这群不速之客引入寺内,带入茶室,仿佛对他们的到来早有预料,又或者将生死置之度外,丝毫没有表现出紧张的情绪。
他身着朴素的袈裟,稳稳地坐在榻榻米上,面前摆放着一套精致无比的茶具。
动作轻柔而娴熟,每一个步骤都显得那么庄重而神圣。在这个过程中,他的眼神始终专注于手中的茶具和茶叶,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眼前这杯即将完成的茶,“怕,怕再也喝不上这么好的茶,这可是平安京来的茶,难得的很呢。”
“第一,我们会治好宽迎的父亲,第二,你离开寺庙永远不许回来。”般若丸根本不在乎方严想干什么,轻飘飘的就宣布了她的要求,她骨子是和杀生丸一样的傲气。“否则,杀了你。”
尽管叔叔已经派出了好几拨杀手,但宽迎依然非常注重亲情,始终不愿意伤害方严的性命。
僧人轻轻提起茶壶,将热水缓缓倒入茶碗中,然后用茶筅仔细地搅拌着。他的动作娴熟而优雅,仿佛没有听到般若丸那致命的威胁。“我的兄长,他本来就没事。”
“胡说!”宽迎怒目圆睁,眼中布满血丝,仿佛要喷出火来一般。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着,手指着眼前的僧人,“我父亲就是被你给害了,才会昏迷不醒。”
随着时间的推移,茶碗中的绿色茶叶逐渐展开,释放出淡淡的清香。
僧人专注地观察着茶水的变化,眼神中透露出宁静与专注,根本没有被侄子的指责所干扰,依旧镇定,“我从不说谎,那是他自作孽。而且,他已经醒了,就在最里面的禅房修养。”
“第一个要求,贵客以为如何?”
般若丸微微眯起眼睛,向优子投去一个眼神,暗示她前去验证药师寺方严所言是否属实。
然而,杀生丸破例地正眼看了一下药师寺方严,这份临危不惧的心性还算上乘。
“至于第二个要求嘛,您现在就可以杀了我。”
这句话犹如一颗重磅炸弹,瞬间引爆了整个茶室的气氛。
原本就已经紧绷到极致的弦,此刻更是濒临断裂,唯有茶水的声响和僧人们沉重的呼吸声交相呼应。
般若丸冷笑一声,正准备动手。
就在这时,宽迎却突然红着眼眶,质问方严道:“寺院就这么重要吗?坊主的名头就如此光彩?竟然能让你变得如此陌生!”他紧紧地盯着眼前这位曾经无比亲近的叔叔,眼中除了刻骨铭心的仇恨,还流露出深深的委屈。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宽迎无法理解,那个曾经带着他彻夜不归,哪怕遭受祖父严厉惩罚也要坚定保护他的叔叔,为何如今会变成这副模样?
记忆中的温暖画面与现实的冷酷形成鲜明对比,令宽迎心痛不已。
方严沉默不语,继续专注于摆弄手中的茶具,仿佛宽邦不存在一般。宽邦的怒火愈发汹涌,他无法再忍受这种无视和冷漠,猛地掀翻了整张茶几,怒声咆哮道:“你为什么不说话!”
随着茶几的倾覆,茶具们失去了原本的支撑,如同受惊的孩童般,噼里啪啦地坠落地面。它们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却刺耳的声响,茶具破裂成无数碎片,锋利的边缘在明亮的灯光映照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光,并朝房间的各个方向飞溅开来。
其中一只茶杯碎片恰好滚到了方严的脚边,他缓缓低下头,目光凝视着那破碎的茶杯,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淡淡的惋惜之情。
此刻,整个场景变得一片狼藉,满地皆是支离破碎的瓷器,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般若丸将目光投向杀生丸,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她深知,自己再次将杀生丸卷入了他最为厌恶的人类琐事之中。
杀生丸原本因这混乱一幕而烦躁不已,在感受到般若丸的歉意后,没有抽回手。
很久之后,只有茶杯中残留的茶水的滴答声,在这寂静的氛围中显得格外清脆。
方严慢慢地抬起头,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无法言说的苦涩。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是想挤出一个笑容,但那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他轻轻捡起地上的碎片,抿了一口上面残存的茶,然后缓缓地扔下它,轻声问道:“宽迎,你失去过吗?”他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让人不禁为之动容。
僧人进来悄无声息地收拾了残局,奉上了一套新茶具。
……
战国时期,长男被视为家族的正统继承人,承载着家族的未来和希望。
当下武家当政,重视长男的思想更是被发挥到了极致。
武家们将长男视为家族的代表和未来的领袖,他们在家族中的地位崇高,虽然被赋予了特殊的责任和权力,但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这种风气逐渐扩散到整个社会。
“我是次男,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就注定是陪衬。”药师寺方严重新泡好一壶香茗,缓缓将茶杯斟满,然后云淡风轻地开口,那语气就如同在讲述别人家的故事一般,与自身毫无关联。
他的眼神平静如水,不起一丝涟漪,但在这平静的表面下却潜藏着深深的哀伤。
“哪怕我做得再好……”他的声音低沉了下来,仿佛是从内心深处传来的一声叹息,带着久久压抑的苦涩,“哪怕我能背下连父亲都背不下的经文,做了多少善事,发了多少宏愿,我永远只能被告诫:以后要成为兄长最好的帮手。”
“如果兄长比我强,我倒也不是不能做他的影子,只可惜……”
药师寺方严缓缓放下茶壶,双手轻轻握住茶盏,感受着杯壁的温度。
他的目光凝视着远方,仿佛透过眼前的场景看到了自己的过去。
“宽迎,你是你父亲唯一的孩子,你不会理解我。”他抬起头,眼神中流露出一抹难以言喻的讥讽与不甘,“要忍受一个平庸的兄长,是多么不甘心。”
“要不是你听说了杀手的惨状,你也不会和我说这些卖惨的话吧?”宽迎冷笑。
“卖惨?你应该感谢你请来的是如此强大的大人,”药师寺方严说道,“我根本没有办法,只能说这些废话。”
换了哪怕是神道的人,他都敢直接设计宰了他们。
“这些,我还可以忍受,”药师寺方严深吸一口气,声音变得更加冰冷,仿佛周围的空气都被冻结了一般。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绝望和愤怒,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可为什么,连我的未婚妻,他都要抢去?”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差点将茶盏中的茶水洒出来,但他还是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紧紧咬着牙关,腮帮子因为愤怒而微微鼓起,随时都会爆发出来。
“他对她好也就罢了,可是,为什么要在遇见你母亲那个妖怪后,就毫不犹豫地退了婚呢?他难道不知道,被退了婚的女人是什么下场?”药师寺方严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充满了不甘和痛苦。
“我失去了我的未婚妻,失去父母亲的重视,失去所有僧人的拥护,甚至失去自己本该获得的荣誉,”药师寺方严紧紧握着茶盏,仿佛要将它捏碎一般,“被要求全部要以兄长为重。”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不甘,仿佛要喷出火来。最后,他将茶盏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
“就因为他早出生了几年,所以什么都应该是他的吗?”药师寺方严死死地盯着自己的侄子,撕破了那副平静如水的假象,眼中的寒光让人不寒而栗,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充满嘲讽的冷笑,“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