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在场众人都被程吉安饱含威胁的冰冷声音给惊呆了，无论赵曦宴、魏大山，还是几位同僚都用诧异的目光注视着程吉安。
在他们眼里，程吉安一向是温和、好脾气的代名词，他们从未见程吉安与别人动怒过，即使是当时在酒馆里面对董施玉的挑衅，他也只是用平淡的语气回击。
此时他冰冷的话语才让他们恍然想起，程吉安在正阳剑宗能量有多大：
他的父母都是执事团的队长，身份地位比起长老也不遑多让；紫徽导师颜苑淼是他的干妈、阿姨，太上长老贺图是他的师父，就连一向爱惜自己羽毛的陈河长老都愿意为他出头，打压自己的手下。
何况他自己还是宗门里最具传奇色彩的金徽导师，因此他随意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压在一名普通学员身上就是一座大山， 何况是一句威胁满满的话。
这种感受，一身明艳跪在尘埃中的白青玫体会最为真切，她难以想象，往日温润如玉的程吉安竟会带给她如此大的压迫感。
就如程吉安很难想象她竟能为了变强，沦落为如此肮脏之人。
身形颤抖，白青玫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中缓缓起身，留给程吉安身后那个明艳动人的少女一个怨恨的眼神后转身离去。
可身后，青年冷漠的声音又传来：“白青玫，我劝你拥有别对她起坏心思。”
“否则，等待着你的就不是滚出宗门这么简单的事了。”
她身形一滞，落荒而逃的样子像只丧家犬。
程吉安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面色沉郁。一旁的楚幼薇仰头瞧见程吉安的神情，悄悄将小手塞进他的掌心。
——刚才他如此动怒，全都是为了维护我...
一想到这，她滑嫩的手心就要冒汗，她羞于让人知道，于是想抽出小手清理一下汗渍，可程吉安已经紧紧握住她的手，让她挣脱不出。
——松开呀坏蛋，羞死了！
——又不是过会儿不让你牵了，急什么！
在楚幼薇含着羞意的注视下，程吉安缓缓坐下，他扯扯楚幼薇的小手将她带到自己面前。
低着眸子，他的神态语气给她一种说不出的沉重：“幼薇，”
“以后我若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尽管提出来。”
“我们尽力去调解...别寻下策，别寻短见。”
随即他苦涩一笑：“我可不是那么不好说话的人，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岂会因为自己阻碍你们的前途。”
被他这么一说，楚幼薇愣在原地，看着他黯然神伤的表情，她揪心不已。
不只是楚幼薇，在场的几位导师都神色黯然。
同样作为导师，程吉安的话引起了他们的共鸣。他们收学生可不仅是为了让学生帮他们获取荣耀，完成宗门的任务，更多的，是心底那份传承武道、启迪新人的愿景！
武道一途是残酷的，达者为先、强者为尊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大多数情况下弱者就是无法指导强者，因此总会有弟子超越师父的案例。
难不成这样就要陷害师父换得远走高飞的机会，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聊聊，听听师父的心意？
不光程吉安，换做他们，也会大度的为弟子们另寻高就的。
“别多想了，吉安。”拍拍他的肩膀，魏大山安慰道，“我们都理解你，不就是一个不知好歹的弟子吗，不必为她介怀。”
而程吉安却摇了摇头：“我想的不是这个...”
见众人不解，他继续解释道：“我是在反思，自己的教育方式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六年的相处，我眼睁睁看着她从一个心思单纯、一心变强的少女，变成了一个利欲熏心、不择手段的赌徒。”
“我在想，是哪一环节出了问题，才让她一步步堕入深渊的。”
被他这样一说，众人都沉默了下来。是啊，六年相处，程吉安见识过她最纯净最上进的模样，可最终印象却如此不堪，换谁来心里也不会好受。
可程吉安远比他们视野更开阔，思想也更深邃。
他们还在纠结于如何让弟子理解自己的苦心，而程吉安已经开始考虑如何更好的影响他们，让他们走向正道了。
目光又落在身旁发呆的少女身上，程吉安哑然失笑，看来自己的话题太沉重，让她感到不适了。
旋即他歉意道：“抱歉幼薇，是我有点啰嗦了。”
“我清楚，以你的天赋，早晚有超越我的一天，到时候我不再是你的助力，而是累赘了。”
“请你记住我刚才的话，好聚好散，我想我们是能做朋友的...”
被此言击中心脏，楚幼薇只觉得心口有种揪心的痛。
这痛感的来源，既是因为心疼他的脆弱，又是在气恼——气恼他将自己与那般货色的女人做比较。
刚才发呆的过程中，她想过无数种说辞来安慰他，可如今，千言万语都不切实际了些，万语千言都抵不过一句真心话！
鼓足了勇气，她看其他几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别处，脚步慌乱的绕到程吉安身侧。
程吉安疑惑看着她，却感觉到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扶住了他的肩膀。身体一僵，他来不及反应，下一刻她细丝般轻盈的呼吸就扫进他的耳廓。
她开口，声音虽轻的像羽毛，却真真切切扫在程吉安心头：
“我跟着你，可不是只为了修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