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书,无时无刻不在给我制造考验。
不杀我,也不让我活得安稳,却偏偏把安室先生也一并带到这里,这种事情根本无法想象。
而更糟糕的是,我已经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我们被引向的,是琴酒的所在。
站在我面前的他,比谁都更震惊才对。
然而,波本比我镇定得多,他冷静地整理着眼前的局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压低声音询问,而我根本无法给出答案。
“我……我不知道。”
我茫然地回答。
波本接着确认道:“这不是你的意志?”
我拼命点头。
“那、那个,安、安室先生……”
“——……”
他看了看我混乱的样子,似乎判断出我并没有撒谎。
他将枪收了回去,取而代之地拿出手机查看屏幕,随后眯起眼睛,低声说道:“……时间……不多了。”
“总之,我们必须脱身。”
“……啊?”
“——这间酒吧……不对,首先……不,糟了,这时候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尽管他表面上保持冷静,但还是掩饰不住内心的动摇。
他额头上滑落的冷汗清晰可见,波本抓住自己的刘海,用力拽了拽。
嘟囔了几句后,他的目光落在我的手腕上,随后缓缓放下手,摸出口袋里的钥匙。
接下来,他流畅地解开了我的手铐。
我一时间感到自由,但下意识转动手腕时,才注意到手腕上已经留下了一圈红痕。
他看着那红痕,微微低头,轻轻地抚摸了一下。
这个动作让我不禁打了个寒战,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里是个危险的地方。”
“……啊……?”
“记住这一点,这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话音刚落,波本就不等我回应,将手铐收起后,单膝跪了下来。
“这里是三层楼的建筑,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地下一层的酒吧,而更下面还有一个酒窖。”
“……啊,什、什么……”
“一楼是某宗教团体的场所,二楼和三楼是暴力团伙的巢穴。”
“!?!”
“虽然这些团体与组织没有直接关系,但这个酒吧偶尔会被用作非法交易的场所,比如弹药或者毒品……现在明白这里有多危险了吧?”
尽管他隐瞒了很多细节,但这几句话已经让我呆住了。
看到我脸色苍白,他重新环视四周,接着开口道:“那本书……”
他的视线让我也开始环顾四周,才注意到书已经不见了。
“……不知道……它消失了,或者说,可能只是暂时看不见了……”
“……既然伏特加也在这里,那么十有八九琴酒就在楼上的酒吧。”
听到这句话,我心中一震,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或许是判断出现在思考那些超出理解范围的事只是浪费时间,波本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
他扫了一眼我慌乱的眼神,皱着眉头,冷冷地盯住我。
“……刚才,你是不是想见他?”
“……啊?”
“——药效还没有完全消退,在这种状态下让你跟他见面,那简直是疯了。”
波本看向别处,似乎并不打算详细解释,但我能感受到他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一直在努力。
他的话让我无言以对,只能咬紧嘴唇。
“……——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也不是明智之举……跟我来吧。”
“等……等一下……”
“怎么?”
“如果……如果为了保护我,波本先生遭遇危险的话,那、那我还是待在这里吧……”
他的行动如此小心谨慎,足以说明这个地方的危险程度。
而跟在他后面,只会成为他的负担。
我的话让波本眯起眼睛,再次重复道:“我已经说过了,这不是明智之举。”
“从来没有一次,把你独自留在危险中,是个正确的选择。”
“……”
“况且,我也不确定是否能再回来接你,你不需要知道太多细节……总之,听我的指示就行。”
他的话没毛病,可我心里却无比压抑,咬了咬唇,低声答应了。
波本静静地起身,小心翼翼地警惕周围动静,迈着沉重的步伐向楼梯方向走去。
我屏住呼吸,模仿他的动作,尽量不发出声音。
然而,走到楼梯前,他的警觉突然消失了。
他的肩膀放松下来,脚步恢复了正常的声响,“咔嗒、咔嗒”地往上走去。
我被他这突然的变化吓了一跳,本想叫住他,却又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随着我们向上走,耳边渐渐传来酒吧里播放的爵士乐。
木门发出“嘎吱”的声音,随着门被推开,浓烈的酒精味扑鼻而来。
我忍不住皱起眉头,波本伸出左手示意我停下,让我躲在门后不要动。
他观察着酒吧里的情况。
里面昏暗无光,只有几盏昏黄的灯笼提供微弱的照明,完全感受不到外界的气息。
背景音乐声音很大,几乎盖过了所有其他声响。
吧台前的客人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调酒师的动作也被这氛围吞没。
视线扫过酒吧的一角,我一眼看到吧台尽头那一头银白色的头发——琴酒。
我屏住呼吸,心跳开始加速。
波本调整了一下西装领子,小声说了句“躲到植物后面去”,然后径直走向琴酒。
我按照他的指示,小心翼翼地藏身在盆栽旁,尽量低下头,用头发遮住脸,尽量不被发现。
酒吧的背景音乐和昏暗的灯光让我感到一阵压抑,我竭尽全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尽管视线模糊不清,但耳朵成了唯一的依赖。我屏气凝神,试图捕捉他们的对话……
“看来,你已经喝得有些醉了。”
尽管酒吧里嘈杂的喧闹声和音乐声不绝于耳,波本的声音还是清晰地传入了我的耳中。
我甚至自己都惊讶于能够听见他们的对话,明明他们的声音不大,距离也不近。
“波本……”
“你还真是特地跑过来废话一堆啊。”
接着,我听到了琴酒低沉的声音。
尽管不大,却带着莫名的压迫感。
为什么我能听得如此清楚?
想到这里,我脑海中浮现出赤井先生曾经说过的话:“现在的你,除了视觉,其他感官都变得过于敏感。”
我已经知道自己的嗅觉异常灵敏,但没想到听觉也如此,这或许是人体的奥妙所在。
不过眼下,这种异常的敏锐感倒成了我的优势。
“怎么可能,我可从没想过会因为私事特地来跟你喝一杯。”
波本的语气带着一如既往的轻蔑和疏离。
“波本,大哥可还没完全原谅你呢。”伏特加咬着牙说道。
“我左肩的伤还没好呢,所以算是扯平了吧。”波本耸耸肩,故作轻松地回答。
“少废话,说正事吧。”琴酒冷冷地开口,“要是又是些无聊的信息,这次就不是只让你伤了肩膀这么简单了。”
琴酒威胁的话让我屏住了呼吸,而波本却毫不动摇。
他走到吧台,点了一杯威士忌。
琴酒似乎不在意波本的态度,继续喝着酒,表情在昏暗的灯光下难以看清。
我看见波本从胸口掏出一个小物件,随手滑到桌面上。
琴酒伸手拿起了那个物件,波本随即开口:
“这是‘叛徒名单’。”
“!”
“其中两人已经被你处理掉了吧?尸体已经落到警方手里了,你打算怎么善后?”
“叛徒名单”。
仅仅听到这个词,我就明白波本交给琴酒的是个存储装置,比如USb。
而根据他的说法,那两人确实是组织的叛徒。
我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哼……我没必要向你解释。伏特加,查清楚这数据。”琴酒冷冷地吩咐道。
“明白了,大哥,那您接下来怎么打算?”伏特加问道。
“等那位的指示。”琴酒说着,点燃了一根烟。
我本以为伏特加会和琴酒一起离开,却没想到情况并未如我所愿。
我的胃开始一阵阵绞痛,而波本的声音再次响起:“那个红酒呢?”
我抬头看向伏特加,发现他手里拿着一瓶隐没在阴影中的红酒瓶。
按照常理来说,只有酒吧的调酒师或者工作人员才有权限进入酒窖,伏特加为什么会拿到这瓶酒?
就在我疑惑时,琴酒冷声制止了伏特加:“别多嘴,伏特加。”
“哦……没想到,你们在酒吧里还要特地打包一瓶酒带走。看来这酒一定非常美味,我还真想尝尝呢。看样子,已经开过瓶了吧?”
波本淡淡地说道,语气带着隐晦的试探。
“自己点酒去吧。”琴酒不耐烦地回了一句,“走吧,伏特加。”
“是!大哥!”伏特加急忙应道。
他拿起酒瓶装进纸袋,扶了扶帽檐,快步走出了酒吧。
门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我终于稍稍松了口气。
尽管局势没有太大变化,但伏特加的离开还是让我感到一丝放松。
此时,波本点的威士忌被送到了他面前。
他拿起酒杯,没有再看琴酒一眼。
“那位的指示,你早就已经收到了吧?”波本抿了一口酒,淡然问道。
“你似乎很喜欢挑衅啊,波本。”琴酒眯起眼睛,“差不多该回去干活了吧。”
“不巧,我也在等人。”波本抬眼看着琴酒。
“哦?是上面的那些人吗?”
波本沉默了一会儿,随后似笑非笑地回答:“……原来如此,看来你也是啊。”
他们的对话让我心头一紧,完全无法放松。
波本提到的“上面的那些人”让我联想到之前他所说的宗教团体和暴力组织。
难道,他们是在跟这些人接头?
想到这里,我不禁头痛欲裂。
“或许,那位也觉得这次的任务不能完全交给你一个人吧。”波本冷笑着说道。
“少废话,波本,”琴酒的声音越发低沉,“你被一群野狗卷进了争斗,连肋部都被咬伤,这可真是滑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