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听闻温北君所在之处,没有丝毫犹豫,转身便开始收拾行囊。她动作急促却又有条不紊,拿上几件衣物,又将温北君平日里最爱用的物件仔细包好,像是这样就能给予他力量。
知画在一旁看着,满心担忧,忍不住开口劝阻:“夫人,您身子本就虚弱,如今又要连夜赶路,这如何使得?况且小姐还这么小……”
碧水停下手中动作,望向襁褓中熟睡的温瑾潼,眼中满是不舍与眷恋。可一想到生死未卜的丈夫,她咬了咬牙,坚定地说:“知画,我必须得去。北君此刻生死一线,我怎能安心留在这里。瑾潼就托付给你了,一定要照顾好她。”知画看着碧水决绝的模样,知道再劝无用,只能默默点头,眼眶微红。
“带我去军营,我要去见将军一面。”
知画强忍着泪水,帮碧水将行囊收拾妥当,又仔细地为她准备了路上可能用到的物品。
“林先生,拜托您,送夫人一程吧。”
她拜伏在地,她知道林庸不是简单的车夫,在温府待了十多年的林庸既是车夫,也是侍卫,更是府主人温北君的朋友,按理来说她无权使唤林庸。
一向少言寡语的魏地汉子依旧一言不发,默默坐在马车前,只是在碧水上了车驾时,汉子说了一句,“夫人坐稳了。”
马车在夜色中缓缓驶出温府,车轮滚动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寂静。碧水坐在车内,双手紧紧攥着衣角,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心中满是对温北君的担忧与牵挂。她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上天能保佑丈夫平安无事,哪怕只是让她见他最后一面。
“欸,什么人,快停下,不知道现在是宵禁时分吗。”
林庸闻言,勒住缰绳,让马车缓缓停下。碧水心中一紧,深知宵禁出城违反律法,若被纠缠耽搁,温北君危在旦夕。她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没有撩开马车布帘,刚要开口只听见后面一阵喧闹,也不知说了什么,只听见方才拦路的士兵说道,“是小人有眼无珠,拦了夫人,还望夫人恕罪。”
碧水掀开车帘,看见是吴泽站在一旁,双手笼在袖中,见碧水掀开车帘,吴泽微微行了一礼,“夫人尽管去,后面的都由卑职来处理。”
碧水微微颔首,“有劳吴管家了,此番若不是你及时赶来,还不知要耽误多久。”
吴泽直起身,脸上带着笑意,“夫人言重,这都是卑职分内之事。将军平日待我恩重如山,如今他身处险境,我定当竭尽全力协助夫人。”说罢,他转身对拦路的士兵说道,“夫人时间紧迫,你们日后行事,需多些谨慎,莫要再误了大事。”士兵们连连称是,面露愧色,迅速让开了道路。
林庸见此情景,轻抖缰绳,马车再度缓缓启动。吴泽站在原地,目送着马车远去,直到那车影消失在夜色之中,才转身离开。
随着马车的颠簸,碧水的思绪飘回到了与温北君相处的往昔。那些平淡却又温馨的日子,此刻如同走马灯般在她脑海中不断浮现。她愈发坚定了心中的信念,无论前方等待着她的是什么,她都要拼尽全力,将温北君从生死边缘拉回来。
走的很快,也可能是玉鼓城并没有太远,只是天边刚刚泛起光亮,碧水就看见了还没熄灭炭火的军营。
这是她第一次到温家军的军营来,绵延万里,处处透着肃杀与威严。营帐如繁星般密密麻麻地分布着,其间军旗烈烈作响,寒风裹挟着士兵们操练的呼喊声,声声入耳。
林庸停下马车,扶着碧水缓缓下车。碧水无心再看这营帐, 她深吸一口气,朝着中军大帐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走得坚定却又沉重,身旁的士兵们投来诧异的目光,显然他们没想到会有女子在此时踏入军营。
刚走到大帐前,便有守卫伸手阻拦,“此处是中军大帐,闲杂人等不得靠近!”说罢看向林庸,“林大人,咱们温家军的规矩您是知道的,若是没有将军的军令,就是您也不能随意放行啊。”
碧水还未开口,身后的林庸上前一步,低声说道:“这是温将军的夫人,听闻将军重伤,特来探望。”
守卫们闻言,面露惊讶,面面相觑后,犹豫片刻,还是行礼放行。
踏入中军大帐,一股刺鼻的药味扑面而来,让碧水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碧水一眼就看到了躺在榻上的温北君,他面色惨白如纸,毫无血色,嘴唇干裂起皮,平日里那挺拔的身躯此刻虚弱地陷在被褥之中,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身上层层叠叠的绷带浸透着斑斑血迹,触目惊心。
她坚持了一晚上,绷紧了一晚上,在这一瞬间她突然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了。
“其他人都出去吧,让我和我夫人说几句话。”
碧水几乎都快听不出来是温北君的声音了,那声音沙哑、虚弱,像是从遥远的地方飘来,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疲惫。碧水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眼眶瞬间又红了几分,她挥了挥手,示意军医和守卫们退下。待众人都离开大帐,她缓缓走到温北君榻前,半跪在地上,紧紧握住他的手,仿佛一松开,他就会永远离去。
“我没什么事,倒是你,从雅安一路赶来,别伤了身子啊。”
“哪里还顾得上我这身子啊,我若是一个不留神,就这么失去你了,我又该怎么办。”碧水想要紧紧握住温北君的手,却又不敢握的太用力,生怕就这么让男人从自己手中溜走。
“说什么傻话呢,”见温北君要坐起来,碧水顺势扶着他,温北君咳了几声继续说道,“我没什么大事,只不过啊,这身子不如前几年,身手也不如前几年了,要是放在以前,肯定不能受这么重的伤。”
碧水眼眶泛红,嗔怪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逞强。你这次伤得这么重,我…我真的害怕极了。”她的声音微微颤抖,满心的后怕此刻再也抑制不住。
温北君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试图安慰:“好啦,我这不是好好的嘛。你看,我还能和你说话,还能看着你。”他努力扯出一个微笑,可那苍白的脸色却让这笑容显得无比勉强。
“还说好好的,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碧水吸了吸鼻子,“我一路赶来,心里一直想着,只要你能平安无事,让我做什么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