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妹,这发箍多少钱一个?”低着头打盹的南雪,闻声抬起了头,眼前是一个七十来岁,头发斑白的老奶奶,看样子跟自己奶奶一般大,南雪想。那布满褶皱和老年斑的右手牵着的小不点,大概就是她的孙女吧?小家伙站着只有小方桌那么高,两只眼睛大大的,张望着黑色绒布上的芭比娃娃、发夹,一边看,一边嘴巴咧开笑着。
给多少钱呢?这是今天的第一个客人,又是老人和小朋友,不好收老奶奶太多钱,南雪翻开了昨晚提前登记的进货单价,嗯,一个发箍进货价一块三毛钱,那......那给老奶奶一块五一个好了。
“一块五。”
“好,阿妹,给我拿一个,就粉色那个。”老奶奶从老旧的帆布小钱包里抽出一张五毛和一张一块钱,上下叠平了,递给南雪,南雪左手接过钱,右手把装了发箍的红色塑料袋递给了老奶奶。旁边的小不点,开心得活蹦乱跳,拽着奶奶的袖口笑得可甜可甜了。老奶奶从塑料袋里取出发箍,捏住两边,正正地戴在小不点的头上,那稀疏的幼发上,多了发箍的点缀,显得活泼可爱了几分。末了,一老一少,渐行渐远,留下两个温馨的背影暖着南雪的心窝。
摊子刚摆没多久,便有了第一个顾客,南雪对接下来的销售前景信心满满,尽管现在的自己还没从早起的困倦中完全苏醒过来,尽管内心还是对阿爸有所埋怨,尽管现在独自一人在街边坐着,看着街边走来走去的人们睁大眼睛看着自己时,会有些许尴尬,甚至无所适从。金灿灿的阳光绕过郁郁葱葱榕树,斜斜地照了下来,拍在南雪的头上、脸上、肩膀上。不一会儿,南雪的身上热乎乎的,口干舌燥。南雪起了身,在隔壁摊位转悠了下,眼睛定在了二号摊的饮料区,凑近一看,一瓶水居然要两块钱!南雪摸了摸口袋里的一块五毛钱,心里想着,这刚挣了一块五,买了水就得倒贴五毛钱,不行,不行,这可不能没挣钱还赔钱。南雪又兜了一圈,舔了舔干涩的嘴巴,回到了自己的摊位上,无奈地坐着,一股燥热又从心脏冲到了心口尖,顺手拿起了一把用透明包装袋装着的发箍,当作扇子扇了起来。
这会儿,人渐渐多了起来。港口进门处来来往往的车辆也多了起来,有意进去买货的,统统把自家的车摆在了门口的左边一片荒地上,那儿中间坐着一个身材矮小、皮肤黝黑,嘴周长满了潦草的胡须的老翁,他是这片土地上的管理员,每个来这儿停车的人都得到他那儿领一张上了塑封的号码牌,进去买完东西回来时,把号码牌和两块钱交到老翁的手上就行了。南雪看着老翁和那左右两排的摩托车,不禁好奇,一辆车停车收费两块钱,一天能挣多少钱呢?一百?还是两百呢?看起来,停车场上只有老翁一个人,如果突然要解手,也没人替自己看着车,而最近的公共卫生间离港口有五十来米呢,要是去卫生间的路上,刚好被人盗了车,得赔车主多少钱呢?但愿永远没有丢车的那一天吧!
不一会,南雪又把视线转移到了隔壁蔬菜摊上,那是一个中年男性开的,看样子年龄不过三十来岁,他家的摊位可大了,南雪估摸着,得比自家的摊位大个十来倍,长方形,四面敞开着,里侧,摊主正坐在低矮圆塑料椅上,顾客则在外侧挑菜。
“这丝瓜咋卖呢?”一个约莫五十岁、头发染了亮橙色的圆胖身材的老太一边用指甲掐了掐丝瓜的表皮,一边随口问道。
“一块五一斤。”老板此时正在低头忙着手中的活儿——削皮。他削皮不似家里人,利索得很,一条那么长的丝瓜,到他手上,不到十秒的功夫就处理完毕。左手拿起丝瓜,右手掐头去尾,耍上削皮刀,左手转动,右手削皮,不过几秒钟,搞定。
“行,来两条。”老太把手中挑好的暗绿色表皮丝瓜一挥,稳稳地落在了摊主的脚跟旁,同前边五六个顾客要的菜凑起了热闹。不过五分钟,统统削皮完毕,顾客交了钱,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摊主脸上早已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拿起跟摊的大型一千毫升的水瓶,咕噜咕噜地豪饮起来。
“阿姨,这个黑色的鲨鱼夹多少钱?”南雪转过头,一个约莫八岁的小女孩站在眼前,虽说现在是假期,小女孩还穿着校服上衣,下装穿着一条黑色棉质短裤。南雪假装不经意地撇了一眼校服上的logo,是二小的。二小就在南雪家附近不过五十米处,近的很,是一家民办小学,表弟们都在那儿读的小学,听说对学生管得不严,学生懒散。
给多少钱合适呢?南雪又掏出了进货单,嗯,一个六毛钱,那......给一块应该合适。不过分吧?不过分,没挣多少的。
“小妹妹,一块钱一个。”南雪微笑着回答,露出了一个真的像一个年长的阿姨一般的慈母笑。
“阿姨,我要一个。”小女孩从短裤的口袋掏出一张皱皱巴巴,捏成了一个足球班的青色纸币,放在了南雪手上,拿了夹子,把自己的头发卷成一个长条,向后脑勺处一折,再用鲨鱼夹稳稳地固定住,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南雪把那张一块钱轻轻地掰开,生怕弄坏了哪一个角,摊开后,又对折了起来,悄悄装进了口袋里。时光,那无聊的时光,那令人烦躁的炎炎夏日,一下子又跑上了心头,这会儿,一股心火热烈地灼烧着胸膛,窜上脑袋,惹得南雪只想找个人臭骂一顿。
“阿妹,来,给你。”阿叔突然笑笑地出现在摊位前,把她学校里用的水瓶装满了凉白开带来了,南雪的心,突然被什么触动了一下,鼻子湿哒哒的。她拿起水瓶,咕噜咕噜一顿下肚,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留下一滴水不剩的水瓶搁置在桌上。
“生意怎么样?”阿叔似无意地随口问了句。
“不怎么样,一早上才卖了两块五。”南雪带着布满的语气,直冲冲地说道,仿佛阿叔还是谁欠了自己几百万一样。其实,南雪在做一通无厘头的埋怨,只要让她把脾气发出来,心里就舒畅了,该做的事情,南雪心里还是有谱的,她不是一个会半途而废的女孩。
“现在九点多,早市差不多过了,走,我们去下一个地点摆。”不等南雪晃过神,阿叔帮着收拾了货物,又把桌子折叠起来,斜放在脚踏区,人坐上车,左右脚护着桌子。南雪左手挎着货物,右手勾着椅子,一个跨步上了车。
一路上,风很轻,烈日,燥得很,南雪头昏脑胀在后座上,早已饥肠辘辘,肚子里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哀嚎,可还有几个小时才能回家吃饭。南雪晃了晃神,不搭理肚子,注意力转移到了远处的蓝色的天,碧绿的海,还有,洁白的海鸥,好一幅沿海风光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