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路,漆黑的夜,微弱的灯光只能照亮一小块地方。
两道黑色的身影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犹豫良久,桂嬷嬷终于决定问一下,“娘娘有何打算?”
“我自有分寸,别自做主张,免得落个悲惨的结局。”
“老奴不敢。”桂嬷嬷有千言万语终究还是没有说。
曾经都在深宫,曾经都是历经“战争”的,有些话说与不说她自是明白。
远远地,看见有灯光,近了,是他?这是回良月苑的必经之路,他在这里当然不是为了等自己,但幻想、期盼还是有点。
“老奴见过王爷。”桂嬷嬷对着一高大伟岸的背影恭恭敬敬的行礼。
“回避一下,本王有话对,”乙墨澜顿了一下,“跟你家娘娘说。”
“是。”
月萱压下心中的波涛汹涌,低了低身子,一副贤良淑德风范,朱唇轻启:“臣妾拜见王爷。”
“起来吧,篱儿怎么说?”乙墨澜等她就为这个。
忍住泪,忍住伤,这是她知道的结果,但他等在这里却是为了别人,说不嫉妒是假的。
可是不想,不想他有一点点难过,有一点点为难;只想他幸福、快乐、安好,如此便此生无憾。
她稳了稳心情道:“我告诉她太后那里有万年红的种子,所以她定会去找你,你懂的。”
她的语意不言而喻。
“谢了。”乙墨澜说完转身而去。
“不客气。”
月萱愣愣的,这是第一次听到他带点温度的话语。
“娘娘,快走吧。”桂嬷嬷看乙墨澜走远,这才上前。
月萱没有应声,忽觉这条路也不似往常那么漫长。
徘徊,犹豫,树下的身影不停地走来走去。一会到门口,一会又过去,一弯新月眉一会舒展一会紧皱,篱儿的脑袋瓜到底在想什么?
乙墨澜透过书房窗缝里向外面看,忍了又忍,差点没忍住跑出去,但月萱的话是对的,现在她有求于自己,可以“借机”端端身架。
忽见她快步走来,乙墨澜急忙坐回桌前,拿起桌上的书翻看,笃笃笃笃敲门声响起。
“进来。”
“面具男,哦不,是王爷。”篱疏笑了笑。
“怎么,有事?”乙墨澜端着架子明知故问。
“你说带我进宫赴宴的,什么时候去?”篱疏不太好意思,明明说了不去的,又来找自是难为情。
“什么?”乙墨澜故作没听清楚。
篱疏又近前两步,声音比之前大了一点:“什么时候进宫赴宴?”
“你说什么?”乙墨澜打了个哈欠,像刚睡醒似的。
篱疏上前一把扯过他手上的书,撕裂了嗓子吼:“什么时候进宫赴宴?”
话音一落,外面树上几只鸟儿扑噜扑噜飞起。
“哦,这个啊,好像跟你没关系吧,你不去的。”乙墨澜端起水喝,偷偷的瞄她一眼。
“我……我去。”篱疏有点懊悔。
“哦……这个啊,我忽然想去买件东西。”乙墨澜说着就走。
“嗨,嗨,面具男!”篱疏紧追其后,他还没答应呢。
下次再有事,一定要先考虑一下,别忙着拒绝。
听着身后微喘的呼吸,乙墨澜暗暗窃喜:看来以后对待篱儿真的要改变一下了。
这是出来了,可还没想好有什么事呢,听得身后如郎月清风般的声音:“面具男!再不停下来我就走了。”
“别啊……”乙墨澜故意的,刚停住脚步,篱疏一头扎进来,好一个“投怀送抱”把他乐得睡着都能笑醒。
“你故意的?”
“怎么会呢。”乙墨澜深知断然不能承认,搂着她的双臂不舍的放开,这偷来的拥抱。
如果被她发现就不好了。
“什么时候进宫赴宴?”
“你看那天边的晚照,娇艳胜于榴花。”乙墨澜顾左右而言他,偷得一点与她独处的时光,一点也不想浪费。
“面具男,我没心情看晚霞,我要赶快兑现对墨子的承诺,好离开这是非之地,所以你要帮我进宫,帮我讨要万年红的种子。”篱疏没心情跟他废话,开门见山的说道。
乙墨澜闻言又是一阵心凉,但这不能怪她,既如此,他只能用自己的方法留住她。
他深吸一口气,故作无恙道:“帮你我有什么好处?”
篱疏一愣,从来没想过这个,嘀咕:“好处?你想要什么好处?你什么都不缺。”
“是,在外人看来我什么都不缺,但其实我就没拥有过。”乙墨澜难免想起过去,难免心酸。
“这场景怎么似曾相识啊,”篱疏想了一下道,“对了,九殿下是你弟对吧,他也是惆怅满腹。看你们都光鲜亮丽,人人艳羡的,怎么就不开心呢。”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只是不愿讲出来而已,九弟对你说了什么?”
“没有啊,我们又不熟,就一面之缘,我还是女扮男装的。”篱疏奇怪他怎么会问这个。
“九弟观察入微,心细如发,你女扮男装的事怕早被他看穿了。”
九弟为人深沉,郁郁满怀,总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任谁也看不透。其母妃为杏贵人,深居简出,几乎见不着面。
“哦。”篱疏应着,眼前浮现出那个惆怅满腹的男子——
落寞,忧郁,冷清,一身白衣,令人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探寻。
“一面之缘就这么难以忘怀?”乙墨澜淡淡道,难掩酸味。
“什么难以忘怀啊,我刚好记得。再说,我干嘛要忘记啊,记得也好,忘记也罢,有什么重要啊,多大点儿事儿。”篱疏已忘了追出来的目的了。
看来疑心太重了,自己什么时候变成醋坛子了?乙墨澜意识到这个,心里万分沮丧。
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心情,眺望着天边的夕阳,幽幽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别那么悲观啊,不是说莫说桑榆晚,为霞尚满天嘛,乐观一点嘛。”篱疏看他情绪低落,出言宽慰。
“我也想乐观,但现实容不得我存一点点的侥幸心。这一路走过来,我经历了多少磨难,多少艰辛,多少次死里逃生,只有我自己知道。”乙墨澜声音哽咽,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