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溯的古怪并没能占据柳时衣多少多少精力,她小时候见多了生死,知道只有自己能做渡自己的菩萨。待她回到自己的小茅草屋,又是往木板床上一躺,盯着空气中飞舞的灰尘,嘴里念叨着柳山小时候给人算命的时候常说的那句话。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她长舒一口气,展开双臂,想拉伸一下窝久了的身体,却不料手边碰到了一样东西,落到地上,发出了沉闷声响。
柳时衣顺着看过去,是昨晚从烟袅那里拿回来的锈刀。
一想到烟袅,柳时衣立刻满脸愁云。她捡起那把锈迹斑斑的刀。那刀身似乎还隐隐透着红光,让她心里更是一团糟。
“昨天朱老九给我那三文钱,我早拿去买糖葫芦给二妞吃了,今天上哪儿再挣个三文钱给烟袅还回去?而且谁知道朱老九会不会趁机问烟袅多要,要是要个一两二两的,我上哪儿找钱还烟袅去。”
越念叨柳时衣越觉得糟心,她瞪着那把刀,心中一阵窝火。这破铜烂铁,从殷胖子怀里掉出来那一瞬起,就注定了是个晦气玩意儿。分明是一块废铁,连劈柴都劈不开,还好意思做成个刀的样子糊弄人。
她心烦意乱,随手一甩,将刀扔向了旁边的杂物堆,然后便沮丧地倒在床上。就在这时,她却突然听见“吱呀”一声,仿佛有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
柳时衣猛地睁开眼睛,只见那把锈刀竟然卡在了房梁上。她站起身来,握住刀柄,用力将刀抽出。
房梁突然从中间断裂,轰然倒下,砸在了她的面前。
柳时衣愣住了,她完全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随着房梁的断裂,整个屋子开始吱吱呀呀地作响,灰尘纷纷扬扬地落下。她急忙往外跑,可刚跑到门外,茅草屋就在她身后轰然倒塌,变成了一堆废墟。
柳时衣被吓得魂飞魄散,她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废墟,心中一片茫然。这时,花婶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她愤怒地大喊着:“我的亲娘诶,这是怎么回事?!”
柳时衣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花婶一脸震惊和痛心地从院外闯了进来。她看了看面前的废墟,又看了看柳时衣,愤怒地质问道:“柳时衣!你给我房子弄塌了?!!!”
柳时衣语塞,她急忙解释道:“不是,花婶儿,你听我解释,不是我弄塌的,是它!”说着,她举起了手中的锈刀,“它自己把房梁劈了!”
花婶看着柳时衣手中发着红光的锈刀,一时间呆在原地。
“这玩意儿,怎么又回你手里了?”
柳时衣震惊的表情让花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一向盛气凌人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慌乱,还没想好怎么圆自己刚刚说的话,柳时衣便一副了然的神情,随即有些垂头丧气。
“婶儿,难道朱老九拿这刀诈烟袅钱的时候,你也在?”
柳时衣完全误会了花婶的话,她还沉浸在烟袅被朱老九勒索想找她算账的思维里。
花婶却没懂她的意思,话音一哽:“你说啥?朱老九诈烟袅的钱?”
柳时衣全然没听见花婶的话,她满心沮丧,只觉得自己从殷胖子那儿拾了这把破烂锈刀起,就霉运缠身。
“我就知道朱老九这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愿意拿三文钱换这破铜烂铁,一定打了别的坏心眼儿。也不知道他从烟袅那儿诈了多少钱,才让烟袅昨晚就气得要跟我算账了。”
柳时衣眉压眼,一脸苦相。花婶用了一点时间才搞明白柳时衣误会了什么,她清了清嗓子,恢复了泼辣模样。
“你也知道这东西是个破铜烂铁,现在还想用这破玩意儿骗我,你当你婶儿我吃干饭的,任由你骗?!”
柳时衣无辜地晃了晃手上的刀,没注意到花婶立刻神色一紧,往旁边躲了下。
“婶儿,我知道看起来像是我在骗你,但这次我是真没骗你,我也不知道它怎么就能把房梁隔空劈塌了。”
花婶刚想接话,北风却吹来了一阵寒意和声声议论。
花婶回头看去,只见落子街的街坊们,此刻都围在倒塌的茅草屋外看起热闹来了。鉴于她们正立在毫无遮掩的残垣断壁之上,所以一言一行都落在众人眼里。
有好事的干脆扯着嗓子问了起来:“花婶儿,柳时衣用她手里那破刀,把你房子劈塌了?”
花婶眉头一皱:“放屁,她那张嘴说出来的东西,你们还真信啊!”
为了证实柳时衣手中的锈刀确实是把废铁,花婶一把夺过刀,冲着柳时衣就挥了过去。
柳时衣吓得下意识抱头闭眼,但只感觉到一阵风擦着脸颊而过。她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花婶拿刀劈向的是她身后还勉强立着的半根门柱子。门柱子断裂的地方只擦上了些铁锈的痕迹,竟然一点事都没有。
花婶气呼呼地指着柳时衣的鼻子骂道:“你现在真是越来越厚脸皮了,睁着眼扯谎!我告诉你,这房子你一周内要是修不好,就给我滚出去!”
说完,花婶看了看手中的锈刀,狠狠剜了柳时衣一眼。她心中满是纠结,面上却保持着怒气,把刀扔到柳时衣身前,转身朝外走去。
为了让更多人听到,花婶的大嗓门边走边再次响起,愤怒地诉说着柳时衣的“罪行”。
“你说荒不荒唐,竟然骗我说是那么把破刀给房子砍塌了!那玩意儿要是能砍塌房子,老娘就能点石成金了!”
柳时衣拿着锈刀,无奈地追了几步,想跟上去。她想要解释清楚,但看着议论纷纷的人群,她觉得自己简直是百口莫辩。总不能拿着这玩意儿再朝人群里劈一刀,砍断几个看热闹的长舌来证明她说的是真话吧。
柳时衣活了这些年,最讨厌的就是麻烦,虽然修房子要钱,但她更不想让自己成为其他人议论的焦点。只是想到会有不少人来找她打听,这把不起眼的“神兵利器”到底怎么劈塌的房子,让她展示一下看看,她就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
柳时衣瞪了手中的锈刀一眼,恨恨地想着该怎么找朱老九和殷胖子算账。脸上却突然感觉到一点寒意,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天竟然是又飘起雪来。
她看了一圈环绕自己的废墟,无奈又痛苦地叹了口气。
连家都没了,这下真的得去找烟袅了。天大地大小娘最大,不过就是再被揪着耳朵念叨几天,忍忍就过去了。实在不行,她还可以偷点烟袅的药让自己暂时失聪几天。
柳时衣搓了搓胳膊,拎着那锈刀便朝百花楼走去。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比起晚上冻死在外面,她宁可去找烟袅领死。
柳时衣灰头土脸地离开,并未发现,一个黑衣少年正鬼鬼祟祟地从一旁探出头,满眼兴奋地盯着柳时衣手中隐隐发着红光的刀,正是那出逃的殷家嫡孙,小财神爷殷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