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宁望着面前的老破小，脑海中回想起降临时遇到的一家子。
本以为她们是小康家庭。
现在看来……简直是富翁一家啊！
能在这么多税收的社会下，供养三个孩子修炼武道，而且还打造特殊的练功室……
那个女子……或者她跟他的丈夫二人都不简单。
踏踏踏……
纪宁跟着李凝竹走到建筑内，随后七折八拐，穿过逼仄的小巷、楼梯，最终来到顶层最右侧的门口。
咔嚓～
房门缓缓打开，一股淡淡的药香味扑面而来。
屋内70来平，陈设老旧，墙上贴着一张张大大小小的奖状，从一年级一直到初三。
而一旁的柜子内装着用透明袋子包裹的药材，种类统一。
而那半开门的卧室内，一个半个人高的物品被黑布包裹着，隐隐约约是个金属仪器。
“大人，从这里就能看到黑帮的血腥工厂。”
李凝竹快步走到卧室，将黑布掀开，一个简陋的望远镜闯入纪宁的视线内。
“我看到了。”
纪宁循着望远镜的方向，一个特殊的建筑上方盘旋着无尽的煞气。
建筑像一座残破的巫塔改造而成，大部分楼层的表面锈迹斑斑，也并没有灯光浮现。
只有少数楼层亮着微光，不断有人影晃动。
纯人造灵根的成本很高，而天然的灵根只需要天才长大就可以了。
虽然上等的灵根出现在凡人中的概率很低，但地下城区乃至地上城区的人很多很多，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被收割的人是很惨，但纪宁也管不了这么多。
何况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依李凝竹所说，只有在天元贷部借不到贷款，或者无法偿还贷款的修士，才会寻找黑帮进行高利贷。
这个过程自然不可能没有强迫或冤案，但在这个离谱且有序的制度下……
心中没有贪念之辈，会很少遇到悲剧。
当然……事不例外。
李凝竹的哥哥就是老实人，而且具备极限接近天灵根的资质，但依然被黑帮所谋害了。
纪宁望了一眼奖状上的名字——李逸松。
内心叹了一口气，随即腰间一闪。
数瓶丹药以及几颗灵石浮现半空中，绽放着灵光。
“淬体丹，灵骨丹以及灵气结晶……这些东西你只要使用，高考对你而言应该不难。”
说完，纪宁犹豫了片刻，又补充了一句：“财不外露，最好不要让别人知道你有这些东西。”
“嗯嗯。”李凝竹接过丹药跟灵石，朝着纪宁连连答谢：“多谢大人！大人的忠告我记住了！！”
“今晚早点睡，听到任何动静也不要出来。”
纪宁望着李凝竹激动的模样，吩咐一声，随即离开了此地。
唰唰唰～
夜黑风高，杀人放火天。
纪宁不杀人、不放火，但他很想知道灵根是如何被提取出来的。
嗡嗡嗡……
血腥高塔不停运转，无数阵纹隐藏在虚空，看似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但实则……
“这就是灵根吗？”
纪宁漂浮在塔内的半空中，静静望着身穿大白褂的修士，用特制仪器残忍地从濒死之人的体内，提取出一团类似果冻的液体。
随后注入一个玉质的翠绿瓶子中。
“唉，只是一个四灵根，亏麻了！”
身穿白大褂的修士晃了晃手中的玉瓶，长叹一口气。
“四灵根？”
“他不是双灵根吗！？”
闻言，一旁监督的守卫震惊地重复了一句，紧接着恶狠狠地说道：“小子，敢骗到我们头上来……我让你不得好死！”
说完，守卫便不理会白大褂修士的反应，推着简陋病床就朝着远方走去。
唰～
纪宁神识分出一缕贴在白大褂修士的身上，而自己则紧跟着守卫。
灵根室、器官室、皮肤室……
纪宁眼帘中闪过一个个手术室，每间手术室内都弥漫着浓浓的血腥之色。
味道非常浓郁、刺鼻。
就好像那不是钢铁打造的房子，而是一间间腐败的血肉牢笼。
哐当！
终于，守卫停了下来。
停在四间魂室面前。
养魂、离魂、破魂、噬魂。
四间魂室门牌上方写着不同的字体，颜色也各异。
总体来看，由浅到深。
从右侧第一扇门开始：淡红色、鲜红色、暗红色、紫红色。
哐哐哐！
守卫满脸怒气，但在敲第三扇门的时候，下意识地控制了敲门的力度。
似乎……他有些惧怕房间内的“医生”。
咔嚓～
不一会的工夫，破魂室缓缓打开了，与之而来的还有凄惨、痛苦的哀嚎声。
那声音经久不息，语无伦次，宛如无数被刺破的气球，不断发出颤音。
“白鬼，你来我这里干什么？”
惨白色的灯光下，一个戴着面具的修士捏着一根泛黄的银针，出现在破魂室的门口。
他眼神阴翳，身躯矮小，周身漂浮着栗黑色的残魂。
光是站在那里，周围的空气都冷了几分。
“魑鸦，我……我想请求你把他的魂魄拉出来”
守卫，也就是白鬼，他语气有些颤颤巍巍的请求道：“他既然能躲避仪器的侦测，就一定有异宝在身。”
“异宝？”
魑鸦皱了皱眉头，随后语气冰冷地回应道：“既然你心中有了猜测，你上报不就行了。”
“不属于我的病人，我无权处理。”
“七三开，你七我三！”白鬼拉着魑鸦的衣袖，低声道：“看在我们同一批进来的份上，帮帮我。”
哗～
魑鸦一手推开白鬼，但望着白鬼可怜巴巴的眼神，他点了点头，随后打量起来病床上濒死的男子。
‘器官、灵根、皆缺……’
‘不对，他灵根怎么会缺失？’
思考片刻，他猛然低头，扭动男子的脖子上的锁扣：“你……私自窃取灵根？”
“嘘！”
“大家都有份！”
白鬼慌张地将男子的脖子盖住，低声道：“死工资，哪有抢得快。”
“别担心，记录上他没有灵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武道修士。”
“你……你……你还修改记录！？”魑鸦闻言更加震惊了，眼底浮现一丝惊慌。
要知道地下城区能有他们的存在，是因为股东是地上城区的富豪、执法者……
要不然……别说私自收割器官跟灵根。
光凭高利贷这一项，他们就早被屠杀过干净了。
毕竟……
贷款可是天元贷部的生意。
……
“你另请高人吧，我胆子小……”
魑鸦将手收回，冷冷地望着白鬼摇头道：“我还有工作要做，请便。”
“魑鸦，你不再考虑考虑……”
“这小子灵根检测异常，背后一定有古怪。”
“只要你将他的记忆刻印下来，其他的不需要你做，收获就分你三成！”
白鬼低声诱惑着，但回应他的只有清脆的关门声。
咔嚓～
破魂室的铁门紧闭，门上的方形框泛起了暗红色的光芒，阴冷的哀嚎声也随即消失。
“怂包……”
白鬼怨恨的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随即鄙夷的低声道：“算我看错你了，本以为你有些实力，但没想到就是一个贫穷且没勇气的懦夫！”
“啧啧，无畏的白队长似乎缺少一个心细的队友……”
白鬼的话音还未落，第一扇门缓缓打开，其内一道阴森的声音传了出来。
随后一名脸庞如同皱巴巴黄纸，瘦骨嶙峋的中年闯入白鬼的视线内。
他颧骨凸起，深陷的眼眶内宛如干枯的井口，隐隐约约有着虚幻的白影在闪动。
“诡蛇，你什么时候在门口的？”
白鬼一见此人，眼眸中闪过一丝凝重跟杀意，似乎是此人的风评极差。
“从你敲门的那一刻，我就在……”
诡蛇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宛如褶皱的黄纸搓成一团：“别担心，既然我出来了，就不会告密……”
“况且，我也缺点小钱。”
说完，诡蛇望着面色稍缓的白鬼，继续补充道：“作为入场券，我这次只收一成利益。”
“一成？”
白鬼闻言，脸上挤出笑容，连忙拉着诡蛇的手：“哎呀，是我耳朵软，轻信流言蜚语。”
“今日一见，便觉得诡兄定然不似流言蜚语般不堪，诡兄这豪迈劲……世间难找！”
“我光是看上一眼，便觉得诡兄亲近无比，仿佛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桀桀桀……”诡蛇闻言，脸上的笑容更加浓郁了，他将房门彻底打开：“白兄，里面请。”
“甚好，甚好！”
白鬼笑了笑，随后将病床推到了第一间房内。
咔嚓～
房门紧闭。
白鬼一脸喜色地站在一旁，而蛇诡则从口中拉出一条苍白的小蛇，蜿蜒而黏稠。
簌簌簌……
小蛇眼眸闪过红光，随后盘在濒死男子的颈部，缓缓朝着他的口腔内爬去。
“真恶心。”
纪宁望着滴滴答答黏液以及身躯不断消失的白蛇，内心不由泛起了不适。
谁家搜魂……
这般魔性、扭曲！？
嗡～
不等诡蛇的搜魂结束，纪宁脑海中传来一道提示，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画面。
那是一个纯白色的仓库，仓库内摆放着一排排货架，其上分布着密密麻麻的玉瓶以及未知材质的半透明盒子。
其内赫然装载着血淋淋的器官以及五颜六色的灵根。
除此之外，还有皮制产物、白骨法器。
每一个货架上还印刻着阵纹，泛着微弱的灵光，阵纹层层叠叠，隐约构成一个巨型组合阵法，戒备森严。
看起来似乎是这座血腥工坊的储存基地，而且极为重要。
光是白大褂修士进入此地，就经过了层层检测，而且似乎他也没有打开阵法的手段。
在神识的反馈中，纪宁清晰地感知到此人竭力避免靠近货架，直到来到一个物品匮乏的货架面前。
“三等肾脏……以及阴阳瞳。”
白大褂修士一边打开手中盒子，将其内的物品放在货架上，一边念叨着物品的名字。
嗡～
盒子刚落在货架上，便浮现一道阵纹，将其封印。
而盒子内的器官也立即漂浮了起来，并泛起了淡淡的荧光。
看起来似乎是某种冷藏储存的技术。
“很好，我的任务完成了。”
白大褂修士取出一块玉质的令牌，感知到其内的积分增加，他的眼神放松了下来。
积分增加就意味着……
那个人的贷款两清，或者说所记录的抵押物已经全部取走，并储存起来。
而那个四灵根……
就彻底成为他们的收益。
“跟着白鬼队长混……三天吃十顿！”
“多出的这一顿豪华大餐，就是我修行进步的关键资源！”
白大褂修士内心暗喜，但脸上却非常的平静，甚至还有些憨厚之色。
嗡！
白大褂修士快步离开此地，纪宁的神识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随后开始打量起货架上的物品
“四灵根、三灵根、双两根……阴阳眼、血瞳、妩媚瞳……劣质皮影、成品皮影……骨爪、骨骷髅……下等魂晶、中等魂晶……”
“纯阳血、纯阴血……血尸、僵尸……劣质魂幡、百诡魂幡……饲养丸、精气丸……”
货架上的商品琳琅满目，除了没有灵气的器官外，还存放着不少灵气产物。
虽然品级不高，但数量却很多。
‘修仙从入门到一气化三清。’
纪宁望着货架上一件件物品的名字，内心浮现一个书名。
成了，万物皆利我。
败了，我是万物。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很合理……
合理之中，带着一些邪性。
天下苦贷款许久，但正道便是贷款……
所以，只有以贷养贷，才是此界生灵的正确选择。
至于还不起，或者出现资金中断……
那么手术台欢迎你，狭小的盒子欢迎你，未来的买家欢迎你……
天元贷部。
纪宁望着琳琅满目的物资，心中升起一丝寒意。
如此多的种类……
如果没有上头开始流行，恐怕以这些人的资质、实力……
是不可能发展成如此完善的上下游产线。
也不可能存在至今。
昆墟……
恐怖如斯！
纪宁目光上移，他看到的不是黑压压的天花板，而是一座镇压世间的硕大金字塔。
金字塔尖头灵光大盛，宛如世间云层之上的烈日，煌煌威灵。
而它的底座却阴暗无比，无数黏稠而黑红发臭的血液不断被挤压而出，最终干枯、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