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池中冰寒浸骨，凉意从肌肤中钻入，让夏冉不自觉打了一个寒颤。
世界瞬间颠倒。
点点幽光在飘在水面之上，一条条弯钩清晰地悬浮在眼前。
她看见一条古怪的大鱼在水面外跃过，重重砸进福尔马林溶液之中，落入水中之后，怪鱼狂躁地在黑暗之中游弋。
它想不明白。
那个人类为什么既不在肚子里，也不在鱼钩之上。
三道锁链死死卡入怪鱼的躯体，它难耐地扭转身躯，尸块变形移动，第一道鱼钩开始脱落。
水流暗涌。
幽深的水域之中，夏冉睁开双眸，溶液刺痛眼表。
她盯着扭转身躯的怪鱼，尝试着游至近前，水流的震荡瞬间加剧，她憋着气看着水底的诡异大眼。
丝丝缕缕的血丝布满鬼眸表面，光滑的黑眸如镜，在黑暗中却倒映不出半点人影……
这就是怪鱼的弱点。
水面之上，才是它的狩猎场！
一只苍白劲瘦的手自浑浊溶液中伸出，如同从最深层的黑色噩梦中降临，夏冉紧紧抓住第一道鱼钩，用力扯动划破鱼体！
瞬间，一股股紫黑污血从破口涌出。
鱼腹从中央豁开一道巨大的裂口，尸体碎块躲闪不及，被切开表层露出内部层层叠叠的血红尸块……
这时怪鱼将身一扭，诡异大眼看向始作俑者。
却只见污浊漩涡之中，一只残破的手电筒当面击来！
“哗啦——”
比水声更大的玻璃碎裂声响起，这道声音像是从心底响起，带着粉碎孱弱灵魂的力量。
顾铭飞痛苦地抱着脑袋蹲在地上。
但他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忍着颅内巨痛也要抬起脑袋，双眼透过双臂的间隙，一瞬不错地盯死了福尔马林水面。
原本的水面只是微微泛起涟漪，此刻仿佛是一片发生海啸的微型海域，浑浊溶液震荡卷起，激起的浪花不时吞没一小片方形区域，盖过他的脚背。
一些幽绿光芒被吞噬，空间中明灭不定。
玻璃碎裂声夹杂着一道道重叠的尖叫痛呼，像是无数个灵魂发出吼叫一般。
顾铭飞的心被高高托起，他瞪大了眼睛。
刺鼻的福尔马林气味不断冲击他的鼻腔和心灵。
一块块惨白青紫的尸块浮上水面，哗哗的铁锁在溶液中搅动，钉死怪物躯体。
顾铭飞看见一条惨白扭曲的大鱼在溶液中挣扎，扭转着身体，阴影的间隙之中，似乎有一道人影跟着一起辗转上游。
一道浪打来。
人影又没入水中。
怪鱼像是受到极大的刺激，带着极大的杀意和恶念，狠狠朝着下沉的人影追杀去！
在偶然闪过的幽绿光芒中。
顾铭飞看见一颗布满蛛网般裂纹的诡异眼球……
每一个碎片中都囚困着一个灵魂，他们贪婪地注视着眼球外的活人，想抓住一只替死鬼。
慢慢地，溶液的震荡变得平缓。
怪鱼挣扎上浮的程度变小，但那道与怪鱼如影随形的人影，也消失不见。
连带在隐没的黑暗中，也无法看见一点影子。
“咕噜咕噜——”
怪鱼诡异惨白的尸体浮上水面，体表是数道豁开的裂口，紫黑色的血液流出，沉入水池下方。
原本镶嵌着巨大鬼眸的眼眶中一片黑洞洞的。
几道弯钩也回归原本的位置。
怪鱼已死。
037……
顾铭飞缓缓站直身体，心里带着一丝悲凉。
还没有认真地说一声再见……
他会在天命者论坛写一篇帖子，好好纪念037……
顾铭飞抹了把脸，内心沉重地踩上第一根弯钩，捏紧了悬垂的铁锁，内心也如铁索一样冰冷。
他一路无惊无险地走上了第三根弯钩。
“咕噜—咕噜—”
突然，脚下的水面冒出一连串微小的气泡，在静默的环境中格外引人注意。
怪鱼的尸体就飘在一旁。
黑洞洞的眼眶直直地看着他。
顾铭飞心底有些发毛，难不成这个水池中不只有怪鱼一只鬼？
他捏紧了锁链，哗哗声响动。
就在他冒出更恐怖的想法之前，水面中，一股股漆黑的发丝冒出，接着是一张七窍流血的脸。
“我擦#%”
顾铭飞脚下一滑，险些坠入水池中。
他惊魂未定地站稳身体，发现这只从漆黑血池中爬出来的鬼，似乎……有些眼熟？
“037？”顾铭飞有些不确定呼唤道。
夏冉抱着一颗缩小的诡异眼球，从水池中浮出，双眸被福尔马林溶液泡得通红，两条血泪滑落。
她用手背擦了擦脸颊，扯开右手虎口处的布条：猩红指数已经变成了43。
“走吧，先出去。”
夏冉抱着眼球爬上对岸的方形区域，一具具残破的尸体在她身后漂浮。
顾铭飞踏上实地，脚下还有些飘忽：“你真的还是人吗？”
“有一半的可能还是。”
夏冉将碎裂的眼球居高平视，发现每一个碎片中的鬼影都不再狰狞地撞击玻璃，而是表情平和沉静，有些甚至带着一抹笑意。
密密麻麻的血丝也从眼球上褪去。
她像是抱着一枚绝无仅有的艺术品，里面装载着无数平静的灵魂。
顾铭飞松了一口气：“鬼应该不会讲冷笑话。”
他也看见了这枚奇怪的诅咒物，上面没有恶念和杀意缠绕，而是笼罩着一片白蒙蒙的温暖雾气。
简直不像是黑渊之中该有的东西。
这里的一切都带着怨怼、执念、杀意和世界积攒所有负面情绪，在这里待久了的一切生灵，都会想尽办法打压、杀死和吞噬其他生灵。
这是一片不存在希望的地方。
是鬼域的集合之所。
两人穿过对岸的出口之后，看见了最开始的电梯轿厢，巨型圆柱形容器依旧矗立在轿厢对面。
里面的巨型鬼眸直勾勾盯着夏冉。
她抱着眼球站在轿厢之中，顾铭飞按下上行按钮，电梯叮地一声，门扉却卡顿了一瞬。
巨型鬼眸中，一对穿着红裙子的姊妹鬼表情狰狞，无数诡异的管道扎入她们的躯体，恐怖的尖啸隐隐从眼眸中传出。
鬼眸没有任何情绪。
但夏冉却看出了一抹戏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