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这么多年岁,还不曾收获过一份如此情深义重的友谊呢。好想成为她们之中的一员,人生能有一个不离不弃的朋友,足矣。
落地为姐妹,何必骨肉亲。
令人动容的一幕,不知道的,还以为俩亲姐妹呢。
羡慕之余,也有落寞。
虽不是家里的独生女,但是有多少兄弟姊妹能相亲相爱到这般程度?何况自己的身世,注定小勇哥从不曾当她是一家人。
将来,自己注定要独自一人扛下所有,父母一并离去后,她注定再无娘家人。
心情莫名地变得低落,她端起面前酒杯正准备一饮而尽,突然觉得不对,这不是自己借酒消愁的场合。
于是,生生地把杯子的高度压下来,放低一些,对着对面两位,强抑胸中黯然:
“我敬两位姐妹情深,让我好生羡慕。”
仰头一干二尽杯中酒后,她又自己满上。
年春见灵生这神情,越发对她背后的故事产生了兴趣,世上没有几个人婚姻是幸福的,更难保证一帆风顺,但自从遇见灵生的第一天起,那一直郁结在她眼底深处的愁思就牵动着她内心的某一根神经,她看起来也不像是难以推心置腹的人,何不开山见诚地问问本人呢?
她断定灵生不会生气,她会不介意坦诚相告的。
年春向灵生的方向倾了一下身,肃声道:
“灵生,我和安宁都想了解你背后的故事,你会介意吗?”
“不介意,因为是你俩,我愿意,没有理由亦没有原因。”
灵生发自肺腑地慨然道。
年春和安宁不约而同的连连点头,
“嗯嗯,同感。彼此彼此。”
与高星在甘阳县城的街头偶遇,大学时期与高星鸿雁传书,毕业后为了不拖高星的后腿,曾经萌生了离开的念头,以至于高星冒着生命危险,去到穿山越岭到灾区,狼狈不堪地出现在灵生面前,令她彻底沦陷,从此相许一生。
后来,婚姻莫名地进入相看两生厌的状态,灵生忍受着高星的各种冷暴力、忽视、厌嫌,令她困惑又难过。
直至发现那个神秘的白月光,以为那就是问题的症结所在,以为那个白月光恰好可以证明高星的专情,以为如此专情的高星值得她原谅,值得她理解。
书上不是说,谁的青春记忆里不曾留下一个远去的白月光?虽然灵生自己的青春没有留下过白月光,高星就是她的整个青春里最美好最耀眼的那一束光芒。
所以她选择原谅,允许他心里安放他的白月光。
可是,在父亲的葬礼上,她亲眼目睹他与别的女人搂抱在一起热吻。
那样一个凄凉的雨夜,一道震天响雷劈碎了灵生的婚姻。
她发现,白月光和她都不代表什么。她彻底不知道男人究竟想要什么了。
至于那天独自一人去做人流,那只不过是高星冷漠凉薄的所作所为中的冰山一角而已。
比这么扎心的事情随时都在发生,以至于自己已经习惯成了自然。
为了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一个健康的成长环境,她都忍了,默默承受了一切。
可是这回,她真的不想再忍,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孰可忍孰不可忍。
高星先是消灭了她们之间的爱情,接着又补了他们的婚姻致命一刀。
灵生认为已经不可饶恕。
但是,但是灵生明明白白感觉到自己的信心不够坚定,有一种无力感令她痛苦万分。总有很多放不下的人和事,让她不能够毅然决然地做出决断。
这就是灵生背后的故事,完完整整的故事,毫无保留地说给了安宁和年春。
年春感慨万分地看看灵生,又看看安宁,陷入沉默中。
安宁的婚姻生活过的是坐过山车般,让人看得心惊肉跳;而灵生的婚姻却沉重压抑得令人窒息。
年春自己的婚姻曾经也陷入过黑洞,一样提心吊胆,只是如今终得风平浪静,她不想再提及,并非不愿在安宁和灵生面前剖露过往,而是那些日子实在不堪回首,既然已成过去,何必再去咀嚼。
年春觉着自己与她二位终归有不一样的。
灵生的劫难还在持续发酵中。至于安宁,别看她目前信心满满,可是年春心里对安宁的隐忧从不曾散去,一股无形的隐患始终萦绕在安宁的命运里,说不得,又放不下。
她只是不忍惊扰安宁这个梦中人而已。
一时间,三个女人竟相顾无言。
于是,年春提议暂时抛开诸多烦忧,她和灵生来个不醉不归,安宁观战便是。
不出意外的话,年春和灵生喝得酩酊大醉。
“年春,你有伤心事吗?你过得很顺利吗?”
灵生面色绯红,半个身子瘫在桌子上,说话有些气促。年春嗤然一笑,道:
“我顺利?NoNoNo,你们不知道,你们什么也不知道。”
“是啊,世上哪有一帆风顺的人生嘛。但是我敢肯定你没有经历过我和安宁这样狼狈不堪的日子。”
“年春很好。少华很好。小两口琴瑟和鸣,其乐融融。我和灵生已经这样了,我们的心里都有疤痕。亲爱的,好好保护你的婚姻,不要留下伤疤。”
安宁一边发表着她的“伤疤论”,一边下意识摸摸自己嘴角那隐隐的疤痕。
“哈哈,我的伤疤早已结痂了。我顺利吗?我幸福吗?我好像是幸福的,又好像不幸福。我幸福过,也不幸福过。你们只见过我幸福的时候,殊不知我也有过溃不成军的时候啊。”
年春泪眼婆娑地摇摇头,她感觉自己很醉,说到激动处,伤心往事呼之欲出,但是最后还是把自己的倾诉欲咽了回去。
安宁没有喝酒,自然是清醒的。
年春的话她听进去了,她的眼泪,她的欲语还休,她都看在眼里。安宁满腹疑惑,但她知道她既然瞒着自己,必定不会轻易吐露的。
年春一向能装心事,从不曾在安宁面前诉过自己的苦衷。哪怕一点点也没有过。
但是谁的人生会完美无瑕,毫无瑕疵呢?
她心疼地替年春拭去挂在腮边的清泪,柔声到:
“亲爱的,有什么别瞒着我好吗?让我也替你分忧好吗?”
灵生野凑过来,也搂年春,醉眼迷离地看着年春,
“年春,你有什么不能对我们说的吗?别顾忌太多,你看我,说出来了心里别提多轻松。”
灵生胃里有些不舒服,她抚了抚胸口,又道:
“我也不知怎的,一见你俩咋就这么亲切呢?从不敢对人提及的狼狈事儿,在你俩面前毫无半点避讳的,吐出来也不后悔,还觉着挺安慰的。”
“我也是,从见到灵生的第一天,就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和……反正挺投缘的。”
安宁一时间思维短路,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那种感觉了。
“我和安宁第一次见面就是这般光景,就是说不出的投缘,好像以前不曾相遇相识的时光都只是时候未到而已,时候到了,上苍自会安排见面的。灵生,那时在医院见到你,我就感觉我们以后还会见面,还会有漫长的以后。”
年春一番话说得安宁和灵生都动容不已。
挺直了原本因为醉酒有些无力地身子,灵生激动地道:
“年春,安宁,如果你俩不嫌弃我,就请接纳我,让我们成为往后余生彼此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个角色,参与到彼此人生的喜怒哀乐中吧。”
“说得好哇,灵生。”
“生生死死,往后余生,干杯,必须的。”
年春在豪情万丈的刺激下,摇摇晃晃要起身,抖抖嗦嗦举起杯。酒撒掉一半,一半流进了嘴。
“不管我们的人生往后怎样的起起落落,浮浮沉沉,我们都要做那个彼此最重要的见证人。”
“嗯嗯,不仅要见证,我们还要患难与共,不离不弃。”
“我们要做彼此的娘家人,避风港。”
好啊,好啊。
说到娘家人,三个女人各自心里都悄悄骤然一阵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