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竹王宫。
隆央将信看完,先啧了一声,又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眉心紧锁。
垂地的珍珠帘被一只纤细的手挑开,玉禾出来看着他,轻哼了一声,她穿着豫竹服饰,异域风情与可人面颊相融,又纯又欲。
隆央看了她一眼立刻站起来,“你身子不舒服怎么不歇着?”
他顺手将虎皮毛毯披在她身上,“我回来带的那些清禾厨子,做的吃食合口味吗?”
玉禾懒懒嗯了一声,伸出手,隆央一愣,随即贱兮兮凑过去,“怎么忽然不高兴了?晚些再扇我好不好?”
现在还在王宫,外头站着人呢。
玉禾脸颊一红,“说什么呢?我想吃那个蜜橘,你给我剥。”
“好好好。”隆央看了眼她隆起的肚子,心甘情愿的为她剥蜜橘,“只要你和肚子里的小王子高兴,请尽情吩咐小央。”
他在她面前越发没脸没皮,玉禾忍不住笑出声,戳了下他的脸,“刚才怎么了,愁眉不展的。”
“临渊还是不同意吗?”
隆央仔细剥着,“他同意了。”
“那你还叹哪门子气。”玉禾有点不高兴了,“你不会真是想开战吧,我告诉你隆央,我虽无父无母,但流的还是清禾的血,也受了公主的恩惠。”
“你若是真想开战,那就等着一尸两命吧!还有,我会让你断子绝孙!”
隆央立刻捂住她的嘴,“我的小祖宗,我哪敢呢?”
他松开手,讨好的把一瓣橘子喂给她,”我只是没想到事情会弄成这样。”
“公主根本没有想起你,你非让我将她带来豫竹,是不是也是想帮她离开。”
玉禾小口咬着,良久嗯了一声,“公主不记得我很正常,我们本就只见过一次面,千千万万次是我看着她。”
“我呢,村野之地的农家女,父亲喝醉了酒总是打母亲,日子过的一塌糊涂,我的出路只有嫁人,或是卖进风月场。”
“我杀了父亲,母亲居然怪我,撞柱而死,那个时候我就发誓,情爱是最无用之物。”
玉禾看向隆央,“我只是一条贱命,为了活下去吃了很多苦,我想让自己过得好,吃得饱。”
“总之,因为公主需要一个替身,我才会存在,陛下也才会救我,琴棋书画,修身养性,都是因为公主,我才能获得这一切。”
“我从不因为自己是替身而恨她。”
玉禾笑起来,握住隆央的手,“反而我很感激她,因为有她,我才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所以当我知道公主不愿困在琉璃宫时,我一定会帮她。”
“如此,我也算报了她的恩。”
玉禾又咬了一口蜜橘,忽然问,“你说公主旁边站着一个男人,什么样的男人,是他将公主救走的吗?”
“你再仔细同我说一遍,那日我困的厉害,实在没听清你那满嘴醉话!”
“你说他有一双蓝色眼睛,不像人,是什么意思?”
隆央把她抱起来,“困得厉害还记得这样清楚?对别人的驸马怎就这样上心,你瞧不见我袖口破了个口子吗?”
“哎呀你别打岔,快同我说,还有……公主现在不知去向,若是有一日她到了豫竹需要我们帮忙,你绝不能推辞。”
玉禾揪住他的耳朵,”你听见没有?”
“好好好,都听你的,别乱动,小心身子。”
进了里屋,玉禾拿起他送来的礼物,咦了一声,“你从清禾带来的画呢,怎么不见了?”
”路上遭到刺杀,不知怎的就丢了。”
隆央拿起别的递给她,“那画也不是什么名家大作,你若是喜欢,我寻些大家来帮你画,好不好?”
“哼,当真是奢靡无度,金屋藏娇。”
隆央哈哈大笑,亲了口她的脸颊,“不是你说想做豫竹最尊贵的女人,你想要的,我就会竭尽全力寻来。”
“情爱是无用之物,但我是有用之物,所以王后……晚上别再让我用……好不好?”
玉禾耳根发烫,“说什么呢!我还怀着孩子呢……那我也没有办法……”
“你们清禾的太医说,过了五月就能……”
”大王!”玉禾娇嗔一声,把脸埋进他怀里,不说话了。
“不逗你了。”
”不过,大王到底为什么叹气?”
隆央揉着她的小腹,“我有些担心天昭,虽我与临渊签订了协议,但也只是井水不犯河水,若是开战……”
“是他用你欺骗豫竹在先,后又将瑶姬嫁来,路途刺杀,我已经给足了他情面,所以开战我绝不会帮他。”
“临渊虚伪自私,若是他败给天昭,那也是他的命数,他该受的惩罚。”
玉禾沉默,良久嗯了一声,拉住他的手,“那便不想这些了,豫竹如今也需要新的规矩。”
“我可不想再听见别人说我们豫竹人野蛮粗鄙,是纲纪废弛,蛮荒之地!”
“我们豫竹?小禾终于不那么生分了?再说一遍我听听?”
“没大没小,前段时日还叫我母后呢……”
“怎么,还是喜欢这个称呼吗?”
隆央咬住她的唇,“晚些……本王满足你……”
小妈。
——
清瑶从观南怀里醒来,看着他睡梦中紧锁的眉,没忍住伸手,轻轻抚平。
几日前,她还在担忧清禾,担忧观南,现在一瞬间安宁下来,令她有种不真实的梦境感。
她真的逃出来了吗,皇兄会相信她真的坠马身亡吗?
隆央答应她的,真的做到了吗,他们能停止战争吗?
一位皇后,两位公主的牺牲,皇兄会醒悟吗。
还有雾行,雾行……
清瑶看着观南的黑发,轻轻绕在指上,眼眸有些湿润,雾行真的能回来吗。
她很怕这只是观南哄他的。
天道如何消失的,观南不说,但他背上有许多伤口,没有灵力他,似乎愈合速度都慢了。
以前观南爱穿着宽松领的衣袍,一俯身,清瑶就能瞧见他的肌肤,现在每日捂得严严实实。
清瑶想给他抹药,观南怎么也不肯,总是说,“他不疼,怕吓着宝宝。”
她怎么也没办法,到后面都是清瑶先睡着,观南才上来,和衣而眠。
清瑶看着他浓长的睫毛,往他身侧靠了靠。
窗外的垂丝海棠芬香四溢,春意只需抬眸,近在咫尺。
枕边亦是她最爱之人。
清瑶忍不住去脱他腰间系带,她实在放心不下观南的伤。
温热的指腹触碰到男人微凉的身体。
观南睫毛一颤,睁开眼,与错愕的清瑶对视上。
她手里还抓着长长的腰带,而观南严严实实的衣袍,也非常给面子的散开,露出净白结实的胸膛,腹肌深刻秀美,以及那最好看的…..
清瑶顿时百口莫辩,“不是……我……是想看你的伤……没有趁你睡觉脱你衣服的意思……”
观南就这么躺着,一只手懒懒撑起脑袋,柔和的看着她,“嗯。”
“你不信吗?是真的,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
清瑶急得脸颊通红,窗沿上挂着的铃铛被风一吹,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她忽然停顿,不说话了,低落的垂下眼。
观南含笑,将她搂紧怀里,凑近她的小脸问,“怎么不说了。”
清瑶偏头,耳朵红的滴血,闷着嗓子开口,“越说越乱,反正你也不信我,就一直笑。”
“我信。”观南将毯子拉高些,然后把她的手抓住,放在他的面前。
清瑶努力忍着才没有捏一捏。
观南扣着她的手腕,身体离她很近,闭上眼,同她耳鬓私语,“真的不疼,那些伤口很快就会愈合。”
“不会留疤的。”
清瑶没明白他怎么还额外说这一句,也闭上眼,缩在他怀里。
“这一切是真的吗,我们能永远在一起了,对吗?”
“对。”观南微凉的呼吸落在她额头,“等露禽,小花修炼出人型,就能出长生殿。”
“我们会在一起,很久,很久,久到见到他们出来,好不好。”
观南抱紧她,吻了下她的额头,“你想做的那些事情,我们可以慢慢做,四季更替,我陪在你身边,长长久久,岁岁年年。”
清瑶嗯了一声,睁开眼,才发现观南也睁开了。
盯着他柔和的瞳孔,清瑶忍不住了,“雾行是不是出不来了。”
观南笑意一僵,控制自己的呼吸,“我说过,他只是暂时陷入昏睡。”
“很想他……是吗?”
清瑶点头,瞧见观南一闪而过的难受又说,“但我一直问是因为你,南南,你好像变了。”
“什么都依着我,看着我的眼神还带着愧疚,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说!”
清瑶眯眼,勾起他的下颚,假装自己很生气的模样,“你乖乖告诉我,我看情况要不要原谅你。”
观南配合的蹙眉,“一定要原谅我,主人。”
清瑶被喊的心神一晃,抽回手,“说什么呢。”
结果观南攥紧她,声线沉沉,“我做了一个梦。”
“什么样的梦?”
“像你记起雾行的那些回忆,那样子的梦,很真,很真……”
观南搂着她,凤眸清浅,“梦里,你也将心给了我,而我……也像现在一样,守着莫名的责任,没有保护好你,让你从我身边离开。”
“我还怎么也找不到你。”
清瑶没说话,同他十指相扣。
观南:“那个梦中,是你教会了我爱,清瑶,我不是什么心软的妖……而是我的心本就是你的,而你……才是那个心软,善良的……”
小瑶草。
“你的心……是我的……”清瑶抬眸看他,“观南,你是不是傻了?我的心是你的,你忘记了吗?”
“我现在体内还有你的妖丹呢。”
观南看着她琥珀色的眼,话到嘴边,又只能咽下。
他根本就不敢将前世告诉清瑶,他就是很懦弱,也很害怕清瑶拥有这段记忆。
这让他又开始嫉妒雾行,雾行与她的回忆那样好,本就喜欢雾行的清瑶,日后还能看见他吗?
可他又无法开口。
观南陷入了两难,想到自己的把柄还在雾行手中,恨不得立刻手刃了他。
清瑶见他一直不说话,晃了晃他,“南南,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在忍什么。”
“嗯?”清瑶没明白,眨了眨眼睛,“什么忍什么,你很痛吗?我看看!”
观南任由她扒开背部的衣裳,甚至欲拒还迎的揪住滑下去的衣襟,轻声开口,”不是这里痛……”
“那是哪儿?”清瑶担心的紧。
“往下……”
她明白了,迅速将衣裳给观南披好,结果看见观南快被扒光了,自己还穿的整整齐齐的,越发臊得慌。
清瑶慌不择路掀开毯子往后跑,她预感有什么不对劲了。
下一刻观南的手臂横着揽住她的腰,将她拖了回去。
观南贴着她,“跑什么。”
“等雾行出来,我怕宝宝会偏爱他,我已经浪费了许久时间。”
清瑶晕晕乎乎,“我为什么会偏爱他?我对你们不是一直一视同仁……将水端得很平吗……别污蔑我,南南……唔……”
观南喘息一声,“未雨绸缪。”
——
清瑶感觉到了什么叫小别胜新婚,翻来覆去的。
嗓子都哑了。
天空翻起鱼肚白,还没结束。
那铃铛风一吹,与她的声线相和,靡靡之音被吹去很远。
清瑶含着泪问,“结界……结界设了吗……”
她总是忘记这里不是长生殿了,如今的宅子,大隐隐于市,四周也是有人家的。
观南轻笑一声,“听不见的……至少还要……这个声音……”
他重重的,清瑶声线立刻高了,可怜的抱住他。
等到临近正午,那枝头上站着两只小麻雀,歪着头看里面,发出叽叽喳喳的吵闹声。
清瑶才迷迷糊糊睁开眼,“都……都第二日了……”
观南将花露喂给她喝,揉着她的软肉,嗯了一声,“受不住了吗。”
“可我还想亲你。”
清瑶刚觉得嗓子好了些,又被咬住了唇,她浑身软成了面条。
对视上那两只小麻雀,清瑶羞得将脸埋进枕头里。
那两只小麻雀学着他们,啄了下彼此的羽毛,“叽叽喳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