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时间,足够王惜悦安置好堂嫂和两个孩子的衣食住行。
在回客栈之前,王惜悦看堂嫂精神状态好了不少,于是打算问清楚她的诉求。
遣散所有人后,她就直接开口:“堂嫂,此事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张氏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说的是什么事,转念一想,她现在也就只有这么一件麻烦事。
一想到过去四年牢笼一样的日子,她身体就忍不住开始发颤,心里控制不住地涌起一阵恨意来。
说实话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解恨,她当然希望王宝富和婆婆得到最重的处罚,她很多次都恨不得杀了他们同归于尽。
可现在她只希望能早点治好病,然后带着女儿远离那个黑心肠的家,更希望此生跟他们都不要再有任何牵扯。
可是她一个身无分文的农妇,还带着两个幼小的女儿,能去哪里呢?
最后,她也只能无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王惜悦看她六神无主的神情,只能把自己先想到的说出来让她决定,“你想单独立女户吗?”
“你是想和离还是休夫?”
张氏很是惊讶反问:“他们会同意吗?”
她是想着只要能离开,就算被休她也愿意背负骂名,但休夫她连想都不敢想,因为这样的奇耻大辱没有哪个男人会同意。
何况她还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农妇,这样的事情她觉得只有高高在上的公主才敢做,就算坊间传闻,她也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样的事,更别说做了。
就算王宝富只是个农户,但公公的二哥,就是惜悦小姐的父亲可是当朝宰相,为了兄弟和名声,他们怎么可能允许家族出这样丢脸的事。
王惜悦肯定回答:“嗯,只要你想,我就可以帮你做到。”
张氏忙不迭点头:“只要能让我和女儿从此以后跟他们一刀两断,永远不再有瓜葛,惜悦小姐你怎么做都可以,被休我也不怕。”
王惜悦爽快答应:“好。”
她没想到堂嫂决心这么大,起初看她像个胆小又习惯忍耐之人,想不到她离开的决心这么坚定。
也许她是失望和痛苦积攒太多,已经绝望到无所畏惧的地步吧!
人呢,其实想要过得舒心,首要就是不能让自己被外在舆论和规则束缚,王惜悦就是这样不依靠名声过日子的人,所以她做事无所顾忌。
王惜悦本来还有问题要问,但想了想现在就说出来感觉有些大言不惭。
等她把前面一步做成,再来找堂嫂商量后面的事才是现实。
“堂嫂,那我先回客栈了,明天就回去处理这件事情,你放心吧!”
“你只要负责好好养伤,其他的都别担心,等我解决完他们就来看你。”
“所需银两我已经提前都交给医馆,足够用到你痊愈离开。”
“我把侍卫玄一留下来保护你们母子三人的安全,任何事情都可以找他。”
张氏知道这样的安排已经周全得不能再周全,她只得忍住眼泪重复道谢。
等王惜悦交代好玄一之后就离开医馆回了客栈。
这一天,其实王惜悦也很累,她更多的是心累。
她害怕救不回堂嫂,让两个孩子失去母亲,变成孤苦伶仃的弃子。
她也痛恨王宝富和他娘的恶毒行径,更担心他们母子伙同家族的长辈对哥哥施压,让他为难。
第二天。
天刚亮,王惜悦跟堂嫂打过招呼,就和堂妹、墨云、肖云、玄天、暗一、‘暗影’一共七人,马不停蹄地往回赶。
回程没有病人一行人速度快了很多,只花了半个时辰就抵达。
一进院门,王惜悦就看到哥哥和其他侍卫在院子葡萄架下坐着。
王熙杰从昨天开始就控制不住一直提心吊胆,妹妹她们居然在镇上停留一天,可想而知堂嫂的病情有多棘手,他的心情更是七上八下的。
现在看到妹妹终于回来,他提着的心才放下一半,“悦悦,怎么样?”
王惜悦示意哥哥放心,同时急切反问:“哥,你没事吧?”
王熙杰知道妹妹不擅长撒谎,看她神色,堂嫂那边病情应该有把握治愈了。
他也知道妹妹在担心什么,下巴一抬骄傲地哼了一声:“切,不看看你哥我是谁,那种小角色如果不是同一个姓,我早就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
看哥哥没受伤精神也不错,王惜悦才松了一口气,“哥,这个事情可大可小,但我想闹大,你能帮我吗?”
王熙杰闻言立刻举手保证:“当然可以,悦悦你想怎么做我都支持你,你跟哥说要我做什么。”
王惜悦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对接下来的事情都斟酌了一遍,只要哥哥和父亲站在自己身后,那就没有做不成的事情,于是她低声把自己的要求说了一遍。
王熙杰摸了摸下巴,他都没想到妹妹的处理方法简直大快人心,于是他很开心地带着王雨和王艺一起出门去做准备了。
他预感从今天起,妹妹会颠覆很多人的认知,这种事情能杀一儆百最好。
在吃过早饭之后,很多村民看到王家这个大家族稍微有点身份的人都出现了。
看得出来宰相府大少爷非常重视这件事情,一直里里外外的忙碌着,他们纷纷私下里讨论王家是不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稍微一打听,大家就得到统一回答:申时,王家祠堂要公开处罚王宝富和他娘陈翠花,欢迎乡里乡亲都来观看和参与。
一传十,十传百,不多时,整个村都知道这个消息了,还有人好心地往外村的亲戚朋友传达信息“宰相大人的儿女要大义灭亲了”。
然后,仅仅过去了两三个时辰,村里就已经集聚了几百人。
宰相府和贤王府众人用过晚饭也来到了王家祠堂。
看着眼前人头攒动,王惜悦微怔,人比她想象中要多得多。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过人多更好。
谁让那两个混蛋敢得罪她,居然敢看不起女人,还做下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从来都没有谁惹了她还能安然无恙的。
她王惜悦就是个嫉恶如仇的人。
片刻功夫,王家族的长辈和一些当地的芝麻小官也陆陆续续到场。
等人都落座,王熙杰就让王雨和王艺把两个“犯人”押了上来。
看人都到齐了,王惜悦走到祠堂中央对主位之人一一行礼,然后挺直背扬声朝所有人宣布:
“今天,我,王惜悦,宰相府嫡女,要在各位乡亲的见证下,为我堂嫂张氏讨回公道,重处王宝富和陈翠花。”
“公道自在人心,希望诸位给予支持。”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哗然了,这个姑娘真是勇气可嘉。
王家现任族长王保家听完脸一黑,手杖用力敲击地面三次,用颤抖的手,指着王惜悦严肃批评道:
“这是王家祠堂,不是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大放厥词的地方,让你哥来回话。”
王熙杰起身,慢悠悠踱步到祠堂中央,随便行了个礼,然后坚定站在了妹妹身后,铿锵有力的声音扬起,
“此事由我妹妹全权处理,她说的每一句话,做的任何事情都代表我宰相府,我和我爹娘都将全部支持她的所有决定,谁有意见事后再说。”
“若有不服者,我和我爹在宰相府恭候诸位到来!”
这话一出,人群惊呼一片,纷纷低头谈论起来,想不到这个嫡小姐在宰相府的地位居然与嫡子并驾齐驱。
王族长听了此话更是怒不可遏,不过他也知道自己那个当宰相的侄子看似温和,其实城府极深。
今日若让他的女儿在此受辱,那他肯定会暗地里报复回来,这个恶人他不能当,最后想了想还是忍下一口气,勉强给王惜悦施舍了恩典,
“好,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我今天开个特例,说吧,想要替你堂嫂讨什么公道?”
王惜悦知道族长不跟自己起冲突,只是因为他不敢得罪自家爹爹,不过,无论什么原因,她都无所谓,她今天只想要好好给某些人留下深刻的教训而已。
于是,她平静开口:“我要替堂嫂休夫。”
陈翠花一听,瞬间暴跳如雷,口不择言地咆哮:“你个赔钱货,有什么资格替那个小贱人休夫。”
王熙杰一听这老妖婆还敢对妹妹口出狂言,就急忙起身打算上去给她一巴掌。
王惜悦眼疾手快地拉住哥哥的手,对他摇摇头。
王熙杰愣了一下收回手,他疑惑地看着妹妹,她居然没有生气,只是唇角带了丝冷笑,眼神幽深无比,像极了一个挖好坑给猎物设计好陷阱的猎人。
他看到妹妹这副表情,就知道这个三婶完蛋了。
王惜悦没有给哥哥解释,她只是很冷静地看着陈翠花继续问:“你凭什么骂我和二堂嫂?”
陈翠花刚才被王熙杰那扇巴掌的动作给吓了一跳,但是现在一听这问题,嘴比脑子还快的回答:“因为你们是女人,女人就是赔钱货。”
王惜悦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很是满意,接着片刻不浪费时间地转向王宝富询问,“张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你要那么天天虐打她折磨她?”
王雨看小姐转移目标,就很有眼色地即刻点了陈氏的穴道,让其不能言也不能动,看小姐要问王宝富的话就顺势把他的哑穴解开了。
王宝富以为族长、里正和那么多村民在这里,他就有底气为所欲为,起初是有些期待和兴奋的,他终于可以出口恶气了。
可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族长面对这两兄妹居然屁都不敢放一个。他简直要气疯,但也知道现在只能忍,否则宰相府的人就敢现场打残他,他只要忍耐着等宰相府的人走了,等回头再好好收拾那个贱人就是。
现在听到堂妹冷淡的问话,他稍微收敛了语气理直气壮地答:“因为她生不出儿子,就生了两个赔钱货。”
王惜悦嗤笑了一声,冷眼看着他继续问:“生不出儿子就该死吗?”
“你跟你娘一样都认为女人是赔钱货,是吗?”
王宝富翻了个白眼,“废话,女人本来就是赔钱货,她生不出儿子要她有什么用,打死都是活该。”
听了这几句对话,有些疼爱妻子女儿的男人很是气愤,王宝富就是个人渣,真不配为人夫、为人父。
而重男轻女的人倒觉得此话合情合理。
王惜悦扫视了一圈,发现在场众人的神情,或赞同或不屑,她现在算是知道了,原来有这种想法的人还真不少,甚至还有很大一部分女人也这样认为。
很好,本来她还不想做太过激的行为,但现在看这情形她只能用雷霆手段了。
该罚的人还真不少,不过,儆猴要先杀鸡。
在王宝富还在扬扬自得的时候,一道寒光从他耳边划过。
接着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左侧有温热液体流出来,很快一阵剧痛让他捂着耳朵开始惊惧地大喊大叫。
而围观的村民只看到王宝富的左耳突然就飞了出去,根本没看清楚谁动的手,现在那只耳朵就这么鲜血淋漓地掉在了地上。
而宰相府嫡女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已经握着一把利剑,寒光粼粼地指着王宝富。
“意思是,只要我现在杀了你,就等于你娘没有儿子,她也就变成了赔钱货,她就可以去死了是吗?”
王惜悦整个人肃杀之气通体而出,令祠堂内众人遍体生寒,仿佛下一刻只要出现忤逆之人,就会被她瞬间斩杀。
村民们心都紧张得狂跳起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怎么突然就大出血了。
王惜悦根本不给众人反应时间,接着狠狠一脚就朝王宝富的小腹踢了过去。
脸色一瞬间成猪肝色的王宝富已经顾不得耳朵,只紧紧捂住裆部倒在地上不停打滚,嘴里发出一声声响彻云霄的惨叫声。
在众人从震惊中回神时,王惜悦已经一脚踩在王宝富的胸口上。
在她的故意碾压下,王宝富已经疼晕了过去。
旁边不能言语的陈翠花看到儿子的惨样,表情变得扭曲可怖,仿佛下一刻就要把王惜悦撕碎。
王伯明知道自己儿子平时对儿媳妇非打即骂是不对的,他也曾劝过无数次,可儿子总是不听,他也是没办法,就只能默认事情变得越来越糟糕。
可儿子再怎么不对,那也是他的亲儿子,而且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如今却被侄女这么折磨,她是想他断子绝孙吗?
躲在人群里的王伯明气愤得不管不顾就朝王惜悦冲了过去,他要为儿子报仇,他才不管她是不是二哥的女儿,他要杀了她。
王熙杰和王雨察觉到像头疯牛一样冲上来的王伯明,两人迅速上前去挡,但两人刚抬脚,就有道身影比他们更迅速地飘上前去。
接着王雨就看到暗影搂住小姐的腰,急速避开从后面横冲而出的王伯明。
王熙杰看妹妹到了安全范围,就迅速点了三叔的穴道,让其动弹不得。
“暗影”在看惜悦没危险后就即刻松了手,又悄然退至角落站定,速度快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王保家作为一族之长,还没人敢在他面前这么放肆过,可今天这个臭丫头是完全不给他面子。
短短片刻功夫就闹得收不了场,看着眼前的流血现场他气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面对这强势的宰相府和一群武功高强的侍卫,他用尽毕生忍耐力强忍着不舒服逼迫自己别激动。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都被眼前的一幕给吓到了,个个不自觉地紧闭嘴巴。
王惜悦不喜欢被陌生人近身接触,但刚才暗影的速度太快,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松开了手,只是那感觉那气味让她恍惚了一下。
眼前的血让她瞬间回神,她再次走到大堂中央提剑指着龇牙咧嘴想要开口却没有声音的陈翠花,剑尖正对陈翠花的眼睛,只留有一指的距离,她冷若冰霜地讽刺道:“女人就是赔钱货。”
“你不是女人吗?意思是你也是赔钱货。既然你是赔钱货为什么还要活着?既然知道你自己是贱人为什么不去死?”
“为什么你这个赔钱货能活得好好的?为什么你这个真正的赔钱货还看不起同样身是女子的儿媳和孙女?”
“为什么?”
陈氏想开口辩解但说不出话来,只能一个劲的无声呐喊,只见嘴巴开开合合但就是骂不出来。
王惜悦把剑尖对准她的嘴巴,嘲讽道:“莫非你不是女人,难不成你是个男人?”
“我是女人。”陈氏一下子吼出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王雨已经解开了她的哑穴。
王惜悦继续平静陈述:“既然你是女人,那你就得承认你自己是个赔钱货,你是个贱人了,对吗?”
陈翠花大声反驳:“我不是。”
王惜悦:“凭什么你是个女人就不是赔钱货?”
陈翠花洋洋自得地急切证明:“我有儿子。”
王惜悦语气森森:“你有儿子就不是赔钱货,那你儿子如今已经被我废掉了,他今天开始已经做不成男人了,他现在就是个太监,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他再也没本事传宗接代了。”
“而且他马上就要因为大逆不道的罪行被砍头了。”
“等堂嫂带孩子离开,你这辈子都没有儿子和孙子了,你注定了断子绝孙。”
“所以,你现在等同于没有儿子了,你也是赔钱货,那你就该去死了对吗?”
陈氏一想到儿子变成废人生不出孙子,就愤怒地想上前把王惜悦掐死,只是努力了半天才发现王雨再次点了她的穴道,她骂不了也动不了,整个人面目狰狞得像个厉鬼,可王惜悦当她不存在。
王惜悦懒得搭理陈氏,只是转身走出祠堂,到了门口站定,冷酷的目光朝人群扫了过去,用平静的语气缓缓问道:“你们说,女人是赔钱货吗?”
“是。”
“不是。”
听了回答,王惜悦浑身森冷的气息越来越盛,她无情地质问那些不服气的人:
“如果你们认为女人是赔钱货,那从女人肚子里爬出来的你们是什么,是赔钱货都不如的窝囊废吗?”
她接着言辞犀利指出:“你们的娘,姐妹,女儿也是女人,看不起女人,是看不起你们的娘看不起你们的姐妹和女儿吗?”
“一个人连自己的娘都歧视的人,他就是个不孝不仁不义的渣滓。”
“女人是赔钱货吗?”
“承认这句话的人,就是在骂天下间所有人的娘和妻女、姐妹是赔钱货。”
“承认这句话的人,意思就是在骂族长和里正的娘和妻女是赔钱货。”
“因为她们都是女人。”
“你们谁刚才说‘是’的人,现在敢站出来再说一遍‘女人是赔钱货’吗?”
一听到这,刚才说‘是’的人,心被狠狠提了起来,恨不得钻到地下躲起来,没说‘是’的人倒是暗中松了一口气。
王惜悦没打算这么轻易放过这些人,冷嘲热讽地怒斥道:“女人是赔钱货,哼,要是没有女人,这个世界都只有男人,那谁去生孩子,男人会自己生儿子吗?”
“男人要有这自己生儿子的本事,何必还要祸害女人十月怀胎九死一生的生子?”
“哪个男人有这本事?现在可以站出来。”
“有吗?”
王惜悦看很多男人似乎还不服气,就继续道:“皇宫中的公主,皇后,皇上的妃子和皇太后都是女人。”
“你们既然看不起女人,那就是在嘲笑她们是赔钱货。”
“你们是不是想辩解说她们身份高贵跟其他女人不一样?”
“她们身份再高贵难道就不是女人了吗?”
“如果拿身份地位来区别对待,那你们站出来说说你们又是什么身份地位?无权无势的男人是不是就都不是男人,都是阉人吗?或者是窝囊废?”
“你们记住男人也是女人肚子里生出来的,谁今后再骂女人是赔钱货,再看不起女人那就等同于是在骂皇后。”
“记住,只要你们有人开口骂‘女人是赔钱货’,不管你们是在骂谁,我就默认你们是在骂皇后,毕竟她就是女人。”
“只要有人再肆意欺辱女人,就等同于在欺辱皇后。”
“诋毁、辱骂、藐视皇族,可是杀头株连九族的大罪。”
她转身回到屋里直视着族长,淡然地询问:“请问族长现在还觉得女人是赔钱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