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衍对自家儿子再有信心,也没敢想务本坊的大宅。
和前面的朝代相比,唐代赐宅行为更加频繁。
“赐良田千顷,甲第一处”,这是唐高祖李渊对心腹重臣裴寂的赏赐。
现在都贞观十五年了,务本坊这种地段的宅院,还没赐完?能轮到小小的三郎?
到了赐宅这日,张川柏从樊川别苑回到长安城。
他的任务完成,继续研究新火器,是军器监的事啦!
兄弟相见,刚说了几句什么李大郎、刘大郎的……传旨的人就到了。
是老熟人——礼部主事方回。
对御赐宅院的内情,方回很清楚。
看到小儿郎喜滋滋、一副“我捡漏了”的模样,方回欲言又止。
鬼市旁边的空宅挺有名的,鬼吟诗阴森森。
还有人煞有介事地说,秋冬夜晚能听到卖干柴的声音,宅子里一定住着一只枯树精。
……算了,还是别说扫兴的事吧!
童子阳气旺盛,百无禁忌。
张川柏高高兴兴地说:“方主事,我办乔迁酒的时候,你一定要赏脸来喝一杯啊!”
“一定一定。”方回答应。
天灵灵地灵灵,人多不用怕!
赐宅的旨意一下,有些人抱着看笑话的心态,打赌小儿郎一天就哭着鼻子跑出来。
方回善意地说:“我帮你选一个阳光灿烂的吉日,大中午办乔迁酒。”
张川柏仰着头,一脸认真:“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其实,鬼故事我听得多了,鬼却没见过。如果那里真是鬼市入口,我还能收门票呢!”
方回:“……”
可以!
你还想挣鬼钱!
小儿郎胆量那么大,方回觉得自己也可以大胆一点。
听说上官仪派人帮张川柏办乔迁仪式,方回也主动提出帮忙。
一路同行,这关系不比上官仪亲近得多?
张川柏乐滋滋地感谢。
这证明什么?
人人为我!
小么小三郎,人缘就是好!
……
安排宴席之前,张川柏和阿兄先里里外外看自家新宅。
“好大的院子,用来种菜够全家人吃的!”
“方主事说,礼部赐宅前安排人修缮过,绝不会漏雨掉灰,家具也有一些,搬进来就可以住。”
张家兄弟对御赐豪宅很满意,除了稍微荒凉萧条一点,没什么异常的地方。
“在长安能住这样的大宅,真是做梦都不敢想。”张远志抱起张川柏,满心兴奋:“三郎,我真的像做梦一样。”
“放我下来!”张川柏嘟囔,“我已经不是三岁小儿了!”
“哈哈……”张远志掂量了一下,放下小三郎:“怎么好像重了?你在李九郎那里作客,真的天天吃羊肉吗?”
“必须的!我已经尝试了羊肉的十八种吃法。”张川柏得意地说。
兄弟俩同在异乡为异客,比在家时感情更好。
张川柏不好对别人炫耀的,都跟兄长说。
他的脚步声从前院传到后院,说话声也没有停过……就算有什么异常生物,估计也被他聒噪得躲起来。
后院有一棵枯树,张川柏围着枯树转了三圈,大声说:“枯树精?枯树精?你在不在?你卖不卖干柴啊?”
张远志被三郎镇住了。
你真想跟鬼怪做邻居啊?
枯树没有回应。
张川柏叹气:“我就说嘛……这世上最不科学的就是我自己。”
务本坊有个国子监,里面都是年轻人。
说不定就是年轻人在这处荒宅聚会,以讹传讹闹出传闻呢?
“他们说的鬼怪还会吟诗!鬼这么文雅的吗?我都不会作诗呢!”张川柏越说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有道理!”张远志认同。
张川柏兴致勃勃:“正堂通常会摆一架屏风……我在李九郎那里见过,屏风上是名家的画。”
“屏风后放一张大床……不是睡觉的,是用来坐的,床上放凭几,坐在上面可以倚靠。”
说到这里,张川柏双目一亮:“我可以不按照其他人家的布置啊!我摆一整套官帽椅、高脚几案、八仙桌!”
引领长安家具新风尚!
他和卢照邻卖给武家家具图纸,武家做出来了。
如今在长安一些人家,也能见到官帽椅。
张远志见三郎那么兴奋,没有什么不同意的。
他笑道:“高足桌椅卖得很贵,但我们现在也有钱了,可以去问问。多亏了英国公府小郎君,不仅一下子买了五份上清霜,之后又买了几份回家备用。”
张川柏仰望兄长:“李敬业信任你,才会花高价买。现在没有寒瓜了,来年做多一些上清霜。”
他们这次没敢做太多。
寒瓜还罢了,冰片之类的配药都贵……万一卖不出去,付出的成本让人流泪。
也就是张家纵容孩子,一般的人家哪敢说试就试。
张远志摇摇头:“虽然是特效药,但并不是人人都用。价格又昂贵,只有不差钱的才会买,做得多了,未必卖得出去。”
“也是……那我们还得想想其他挣钱门路。”张川柏琢磨。
从李九郎那里获得一批鞭炮,办入宅酒时一鸣惊人,结合这座荒宅的传闻……
鞭炮驱邪的效果必然深入人心。
今后鞭炮肯定取代传统的“爆竹子”,过年必备。
但是朝廷看到了火器的威力,要求军器监严格管理硝石,优先做火药武器……
即便留出一些做鞭炮,也由官办工坊做。
连“花炮祖师”李畋都被“招安”,张川柏也别想靠着做鞭炮挣钱……
这样不行,想下一项!
张远志揉了揉小三郎的脸:“慢慢来,我们一样样添置家具,总能够把张家长安大宅布置得妥妥当当!”
张家大宅!
张川柏回过神:“阿兄说得对,现在这样就很好啦!做人不能太贪心!”
他又兴致勃勃安排:正房给阿耶阿娘住,三兄弟一人一间房,还有花花的、萌萌的……
长安大户人家养马,我们养牛很合理!
牛有很多用途的!
“还要留几间屋子,给阿兄做药房、给病人看诊!”
张川柏说着,想起来一件事:“你说那个得了疮肿的刘大,换了几次药,病情有起色……太医署知不知道?
张远志眨眨眼:“我没有特意去告知,反正……”
话未说完,凭空多了一丝凉意,似乎枯树的影子压了下来。
张家兄弟对视一眼,默契地站起来往外走。
口里说着百无禁忌,脚步很诚实地加快。
快快快!
主要是人气还不够旺!
摆乔迁酒时,请一屋子的人来暖宅,再轰隆隆放一通鞭炮,就什么都不怕啦!
他们的身后,一只狐狸从枯树的树洞中钻出,“呜呜”地叫了几声。
那两个人好聒噪啊!
怎么可以有那么多话!
有两脚兽来抢狐狸的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