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敌叛国,按律,该诛连三族,男子车裂斩首,女子发配流放。
且先不说程始毫无通敌的理由,就是真的如此,那也远不至于诛九族。
那些人还是太急切了些,联名上书,只会让陛下坚信此事有疑,反而记住这些个挑拨生事的人。
袁慎把程家人在狱中安置妥当,确保了吃喝正常以后就转身离开。
傻子才去真审问他们。
不过铜牛地远,目前离得最近的,是在寿春的大军。
听说因为那些世家子弟,行军速度快不起来,恐怕才到不久,凌不疑若腾出的出手,去把铜牛县收回来,这事才有的查。
他又想起远在西北的崔琢来。
最西的敦煌郡距离洛阳,有三千多里,不过她带的都是骑兵,算一下速度,和寿春的大军应该是差不多同时到达的。
沿途驿站快马加鞭,消息十日就能传过去,只是,不知道她会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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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琢正忙着,坑蒙拐骗?
从文帝即位到现在十几年,战乱不曾停歇,只是从广泛性的变成了小范围的。
去年秋冬,陇西平定,本来该是进入全面的太平日子了,可没曾想又冒出来樊昌雍王之流,现在还有个新鲜出炉的彭坤。
那你说这十几年,为什么匈奴不抓住机会南下呢。
那是因为他们也自顾不暇。
虚渠单于在时匈奴内部还压得住,自他一死,就开始内斗分裂,前前后后甚至出了七八个单于,互相之间混战,打的脑花子都要出来了。
所以这些年,两边不约而同,都在各自打架。
不过如今大汉局势已经稳定,匈奴也打到最后,只剩下两个单于。
呼邪单于打不过他兄长郅支单于,一想到要败落身死,他觉得命比脸重要。
于是萌生了寻求大汉的庇护,率部归附的心思。
崔琢对这些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因为她这几年没少掺和。
比如有人会不经意的在呼邪单于周围提两句,什么借汉人之力一统草原啦,什么能压着他兄长郅支单于打啦,什么到时候他就能当唯一的单于啦……
呼邪心动的不得了,对比那边毫无兄弟情恨不得砍了自己脑袋祭天的郅支单于,他觉得汉人都和蔼可亲起来。
而且他们都很讲究礼仪啊,自己主动低头,他们肯定不会反水杀人的,郅支就不一样了,哪怕投降也得死。
因此呼邪单于是很想见崔琢的,只有得了威名赫赫的白羽将军的亲口保证,他才能安心下来。
但是崔琢不打算见他,起码不打算现在见他。
开玩笑,你想投降我们就接受,你想归附我们就欢迎?
那岂不是显得我们很没面子。
而且她心知肚明,这个呼邪单于一心想着空手套白狼,想着占便宜呢,不再让他被打惨一点,他怎么会老老实实归附呢。
因此崔琢只在保持暗中挑事,激化矛盾的前提下,态度模糊的敷衍着呼邪,等待最好的时机。
和胡人使者演戏只是小事,崔琢还得和西北的两个总督叙旧,和当地的豪族客套,确保所有关系都稳定后才能暂时歇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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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歇下来,就是专心起白羽军的事务。
检查这一年的屯田情况,各种军需物资出入数目,检验训练效果如何,巡逻安排是否合理,了解发生的小型战斗和小摩擦……
前后忙了近十日,崔琢好不容易真正闲下来,正捞着招财,埋头吸猫。
云逸那小子,之前信中说带招财减肥,结果崔琢回来一掂量,发现是半点没轻。
而且她松松软软的橘色色团子,变成了肌肉结实的实心猫……
天杀的云逸!
我说你怎么主动跑出去外巡呢,以为你小子成长了,没想到想心虚了!
……不过好在小猫肚子上还是暖融融的阳光味道,总算是给了崔琢一点慰藉。
消息就是这个时候传到的。
程始的大儿子程咏,在西北担任守军,虽然职位不高,但是干的还行,不过现在锒铛入狱,和妻子儿女一齐就地羁押。
崔琢把招财放到腿上,消化起这事来。
程始叛国,不太可能,和颜忠一起,更不可能了。
程家发展正好,几个儿女正是入仕出嫁的关键时候,想不开了才投敌呢。
颜忠则是出了名的肃正清廉,不会为财帛名利所动。
此事必然是有人有意为之,都城里那些人急着定罪,就是想一举压死寒门。
当然,也有乘机报仇的,比如左家。
崔琢舌尖划过一边尖利的虎牙,左修年这是在挑衅我啊。
没法向凌不疑报仇,又没胆子直接对上崔家,拣了个和我有点关系的程家开刀……不要脸。
这事崔琢还不能不管。
于情,她不能眼看着少商家人全灭。
于理,她不能让文帝费心提拔起来的寒门代表就这么夭折。
路堵死了,就会出事。
崔琢在西北费心经营布置,还不是为了到时候北上顺利,如果再让门第的矛盾严重下去,内部不稳,她还打什么打,回去搞权谋政斗算了。
啧。
崔琢晃了晃无忧无虑的小猫咪,对立在帐外的亲兵吩咐道,
“把几位大人都召过来。”
*
没有崔琢带人跑的那么快,但是程小妹,或者说程乐安,跟着后面的崔氏商队到了西北。
一年的时光让这个小女孩成长了很多,身量拔高了些许,也稍壮实了一点了。
毕竟她自己坚持想从军,崔琢就让人给她吃好喝好,锻炼起来。
反正现在年岁还小,能不能受得住西北的冷寂苦寒,能不能耐得住军营的枯燥乏味,都是未知数。
老钟倒是很喜欢这个义女,大概是合眼缘,或者说让他想起了自己早逝的儿女。
军师对带孩子显得兴致缺缺,也可能是对没用他建议的名字而不太开心。
崔琢就他讲,自己的定亲对象,也是一个大冷天还要拿着羽扇的人。
军师一拍案桌,表示崔琢终于有眼光了一次。
而上一次这么有眼光,还是把自己迎为军师的时候。
崔琢∶?所以这五年来我在你眼中都是一个眼盲心瞎的人吗?
军师捋了捋花白的胡子,说,你不然再说说你那个未婚夫吧。
宋文还是一如既往,平静的面具总因为各种离谱事出现裂痕。
崔琢光是听他面无表情的宣读云逸干的糟心事,就足足听了两刻钟……
最后她忍无可忍,直接下令,你说要打那小子多少板子吧。
宋文算了算数目,觉得他的小命根本不够打。
于是云逸喜提半年无偿文书工作,在宋文手下。
梁简则是一回来就浑身畅快,带着人就主动出去遛马,乐的像个野人。
崔琢念及他这一年来累且枯燥乏味的憋闷日子,也没管他,让他自己放松溜达去了。
最可气的还是云逸这小子,你还我松松软软的招财!
崔琢决定找他练武,替招财讨回公道。
棠梨则是不管到了哪里,事儿是一样的,照常对接起商队来。
杜梨欢欣雀跃的扎进医务大营,考察倒是其次,找两个幸运儿练手才是主要。
啊,今天的白羽军,也是和谐美好的一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