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皮筋从发束中拉下,黑发披散下来,衬衣纽扣多,她垂下眼睑,始终回避他的目光。
胸口第三颗纽扣被她解开,白色胸衣的蕾丝边露出。
程景行立即抓住了她颤抖的手,不让她再解下去。
莫爱呼吸急促,不明所以。
她与他对视,才发现他眼底似有波澜闪动,却无一丝情欲涌现。
他压低声音说:“转过去。”
“?”
莫爱以为自己听错了,人还没动,就被他扶住双肩,转了一百八十度。
程景行双手将莫爱浓密的长发抓起,并成一束,放到她左肩前,将她白衬衣包裹着的瘦薄后背展现在眼前。
莫爱瞬间明白他要做什么了。
程景行拉开她的领口,衬衣豁口向肩头滑去。
莫爱迅速按住他继续向下拉的手,不自觉地喊了声:“景行,不要。”
程景行的手不再动,哄着她的声线有些颤动:“乖,让我看看。”
莫爱最是受不了他这么唤她,一瞬心软,放开了他的手。
程景行不再犹豫,褪去她半边衬衣。
崎岖暗红的伤疤如一道狭长的密网,从颈后向下延伸,触目惊心。
衬衣揭开的位置,疤痕还没延伸到终点,程景行呼吸一滞,直接反手解了她衬衣剩下的纽扣,将衬衣拉到胸位下,才看到疤痕直到背部中心才结束。
莫爱双手抱紧自己,沉默低下头。
她感到程景行指腹的温度在疤痕处游走,轻而缓的抚摸。
“怎么……怎么伤的?”程景行没想到会是这么严重的伤。
莫爱平静道:“校舍的房梁倒下来,砸到了。”
程景行的食指停留在她右肩胛骨的一片褐色斑纹处,斑纹类似菱形,像一片被折断的蝴蝶翅膀。
这是她的胎记,是他在她背上唯一认识的一块皮肉。
这只蝴蝶正落在如荆棘般的疤痕交错中。
他从床头拿过一条早就准备好的浴巾,为她轻轻披上。
隔着厚实的毛巾,他环住她身体,手臂微微收紧,他低头,额头贴在她的脑后。
“让我抱一会儿。”
柔软干燥的毛巾带来紧实的包裹感,她手指搭在他环抱的手臂上。
伤口早已愈合,疼痛已成过往,她依然无比需要这个拥抱的安慰。
心跳彼此呼应,在同一频率。
半晌,程景行缓缓放开她,沉声说:“去洗澡吧。”
莫爱感觉施于身上的力量退去,回头时,程景行已走去阳台。
她捏紧身上的浴巾,去浴室冲澡。
水声响起,程景行才按下通话键。
等对方接听的空档,他将窗户打开一道缝,呼啸而过的寒风逮着这丝缝隙,如刀刃般往里劈。
对面人接听,是徐律师所在律所的高级合伙人曲少言。
“程董,什么指示?”曲少言揶揄他晚上不睡觉。
程景行单手插兜,道:“帮我查孔庆坤,我要知道他上面的伞是谁。”
曲少言暗笑出声,清亮音色带了分邪,“你不是说小事情吗?小徐没给你处理好?”
程景行冷声道:“本来是小事情,现在不是了。”
“这姓孔的这么大本事,能惹得你给我打电话。”曲少言来了兴趣。
他与程景行的交情是从小打架打出来的,他父亲身份特殊,隐蔽战线为国捐躯,与程家渊源颇深。
他父亲死后,程时文一直暗中照顾他,这事甚少有人知道。
程景行也是因为从小跟爷爷长大,才结识他。
俩人性子如烈风炙火,谁都想压对方一头,这么多年,倒是打出了兄弟情义。
平时淡如水的交情,关键时候只要一个信号,就能知道对方要干什么。
曲少言长大后接手了父亲的关系网,程景行从未让他动用关系查人,这还是第一次,可见一斑,这事是真大了。
“给你三天。”程景行不跟他废话。
曲少言笑笑说:“这么生气,为女人?你小女朋友回家了?”
屋内有开门声,程景行侧身去看,莫爱洗完澡走出来,身上穿着他放在浴室里的一套睡衣。
“挂了。”程景行干脆道。
曲少言忙说:“别啊,你想要那个人怎样?”
他指孔庆坤。
程景行眼若寒潭道:“你别动,这人我自己收拾。”
曲少言哈哈笑,说:“好好好,你高兴就好。”
程景行关严窗户,烈风骤停,他按灭电话,推开玻璃门回屋。
莫爱正站在绘图桌前,聚精会神看倾斜桌面上挂着的建筑平面图。
是那天会上投影过的图书馆,简约的中式书院风格,莫爱印象深刻。
见程景行走过来,她抬手指着图问:“它会建在哪儿?”
程景行道:“苍霞山。”
莫爱眨眨眼,感叹那真是个好地方,海城山海连城,苍霞山坐落在城市最南边,脚下就是绵长的海岸线,景色壮美。
“一定很漂亮。”
程景行轻抚下巴,看到垂落在她锁骨上方的发端,还挂着未擦干的水珠,轻声咳了一下,回回神,问:“你那天是不是想说什么?”
莫爱回头看他,一脸疑惑:“哪天?”
程景行指指桌上的图道:“开会那天,你看到图时,在想什么?”
那个短暂的走神连她自己都已忘却,他还一直记着。
莫爱想了想,说:“我觉得它放在山里,不太和谐。”
程景行认真问:“怎么说?”
莫爱说:“我不懂建筑,只是一种感觉,它是一座很美的图书馆,我可以一整天都待在里面不出来,但这样的图书馆,你放在海城任何一个区都可以,不必非要建在苍霞山。”
程景行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说没有利用好山里的环境优势?”
莫爱偏偏头道:“大概是这个意思吧,我在柏崖时,他们当地人建房子,为了适应地形和多雨天气,做成架空很高的木楼,石材木料都是从山里搬来的,建出来的房子跟山林很和谐,就像天生就该这样建的。这个图书馆,有点像是城市建筑,放在了山里。”
程景行轻声笑,一直觉得这批设计稿不满意,想了许久也没找到其中关键,这时候倒是被她一语道破了。
莫爱看不懂他的笑,小心说:“我是不是说太多了?”
“没有,没有。”
程景行嘴角扬起,抽过她手中的毛巾,一边为她擦发一边说:“不早了,睡吧。”
莫爱目光移到床上,怯生生地收回来,手指在掌心缠住,没说话。
程景行沉静地看着她,指尖从她脸颊滑过,轻轻柔柔的。
他将毛巾还给她,拉开椅子坐到了绘图桌前,找铅笔。
“你先睡吧,我要改图。”
莫爱松一口气,隐隐明白他是不想她不自在。
她去床上躺下,程景行起身去关了窗边的灯,只留下绘图桌上的台灯,不影响她睡觉。
夜色浓重,思绪万千。
莫爱翻了个身,睁眼就能看到程景行拿着铅笔和长尺在改图,他一直喜欢手绘,这么多年也没变。
床上有他身上的柏木香味,她抱紧被子,意识昏沉,安心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