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出赵泽要干嘛了吗?”曲少言边开车边问。
他戴着黑色的鸭舌帽,阴影遮掉大半张脸,身上的黑色冲锋衣像浸透了墨水一样漆黑潮湿,与皮屑乱飞的车座一样皱皱巴巴,散发陈旧的气味。
程景行感觉坐在垃圾堆旁,忍不住开了车窗,拿出手机边给莫爱回信息。
“应该和莫爱没关系,马会、半岛别墅、画廊,这些产业更像是梁沐沐的喜好。”
曲少爷嗤笑:“又是梁沐沐的嫁妆?妈妈备一份,爸爸备一份,这女儿这么宝贝的。”
程景行眸光一沉,打字的手都停下了。
同是女儿,赵泽的态度竟会是天差地别,他始终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这时,莫爱的电话打过来了。
程景行瞟了一眼曲少言,接听电话:“宝。”
莫爱声音缱绻:“你回来了吗?”
“路上了,跟曲少言多喝了两杯。”
“曲少言是谁?”
“……”
程景行哑然失笑,举着电话偏头看曲少言,“他说展会那天见过你,我以为你已经认识他了。”
曲少言听了,忍不住出声:“她是不记得我了吗?不能吧,她还使唤我送梁沐沐……不是,这就不认识了?过分了,弟妹。”
莫爱在电话那头“哦”了一声,似是想起来了,又好似没有,反正没当回事,还是柔声问程景行:“还有多久到家呀?”
曲少言:“………”
程景行笑说:“想我了?”
莫爱懒着嗓子道:“想你要是太晚回来,我就先上楼睡了。”
“楼下等我,给你带了宵夜。”
“好呀。”
车停在了弄堂口,程景行下车时,曲少言再三跟他唠叨,莫爱是不是真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他感到万分挫败。
“一定是我说你打不过我,她记仇了。”
“那你活该。回家洗洗睡吧,你跟发酵了似的,酿酒呢。”
程景行再也忍不了车里的味道,赶紧下车,甩上车门,把曲少言的骂骂咧咧也甩开了。
雨还在下,青石板路湿滑一片。
他撑伞点烟,橙红火光在指间明灭,掺着雨的晚风一过,拖出一道弯弯曲曲的袅袅白烟。
莫爱回来后,他很少碰烟,此时,是真解不开心里的一团乱麻。
赵泽很明显是在敛财,但他如果为财,何需在梁家蛰伏这么多年。
熬到现在事业有成,家庭美满,儿女承欢膝下,为什么要另置产业?
他唯一能想到的合理解释是他心中对莫爱有愧,想要为她置办些东西。
但今日他特意约他吃饭,试探他,每次提到莫爱,他并没有过多表情,慈爱怜惜根本没有出现在他脸上。
不是为莫爱,难道真是为了梁沐沐?
但梁沐沐有这个必要吗?
梁茗贻连金控集团5%的股份都转到她名下,她何须赵泽为她谋划这些………
烟烫了指间,思绪才回神。
程景行碾灭烟头,加快脚步往问夏走。
细雨落屋檐,问夏门厅下晦暗无光,双开木门前立着一架木梯,梯子最上一阶站着一个娇小的身影,宝蓝色的及踝长裙轻落在木梯横梁上。
那人踮着脚,伸长手,够取屋檐下挂着的那盏四方灯。
柔柔雨帘把这一幕打上柔光。
程景行见了一惊,忙跑到屋檐下,收了伞,上前扶着梯子,对上面的人说:“你要取灯,怎么不等我回来,快下来,我来取。”
“你帮我扶好,我快够到了。”
莫爱没低头看,踮起的脚尖更往前挪了一点,看得程景行胆战心惊,想一把将她抱下来。
“拿到了。”
莫爱手指勾住了四方灯顶的挂绳,低下头,几番得意地看着程景行,散落发丝上还沾着绵绵薄薄的一层雨。
程景行无奈笑笑,接过灯,扶着她的腰,让她慢慢走下梯子。
“没事取灯做什么?”
“这灯娇贵,哪能让你这么糟蹋,风吹雨打都在外面挂着,收屋里去吧。”
莫爱笑着从他手里拿过灯,顺手拍落他西服肩膀上的几粒雨珠。
“你抽烟了?”
程景行故意凑近她一点,“你检查一下?”
莫爱推走他要亲上来的脸,用指纹开了门,拉他进屋。
四方灯暂时被安置在门厅靠近厨房的走道上,那里靠窗有一排挂钩,莫爱把它挂了上去。
程景行有些疲累,进屋把打包袋放茶几上,脱了西装外套,仰到沙发上,看莫爱走来走去。
她宝蓝色的蕾丝睡裙外,穿了一件过大的黑色太空棉戴帽外套。
她是临时决定出去取灯的,见外面有雨,随手套上了他的外套。
她给他倒了杯水,坐到他身边。
“很累?”莫爱摸了摸他的脸,“上去洗澡吧,早点睡。”
程景行捉着她的手,倒头往她身上抱去,“宝,我饿了。”
莫爱不知拿他如何是好,推了下他,拉开外套拉链,脱了下来,露出内里的低领蕾丝纱裙,转过身,抱他脖子,吻上他的唇。
程景行心下了然,知道她是误会了,却还是就着误会,一吻香泽,含着她的唇,舌尖缠绵辗转,一点都没有要收住的迹象。
待她准备去解他衬衫扣子,他蹭着她耳朵,说:“我是说,想吃点东西的饿。”
莫爱倏然停手,微张着嘴,浓密睫毛扑闪扑闪,望着他带些戏谑的笑容。
这男人平日浑话说太多,她不自觉就会错意了。
想怪他,又觉得怪他也没道理,谁要自己先想歪的。
她羞愤地闭了眼,深呼吸一下,若无其事地说:“阿姨今天教我做八宝饭,我给你留了一些,你等会,我去热一下。”
她一起身,又被他拉回怀里。
她恼道:“你到底饿不饿?”
“我饿,你脱衣服做什么?”
“………我觉得热,行不行?”
程景行放开她,嘴上说着“行行行”,脸上玩味的笑意更浓。
程景行不喜甜,莫爱做八宝饭时改了周月铃的配料。
把红枣、豆沙、葡萄干、桂圆肉都去掉了,加多了松仁、核桃、白果的量,拌入猪油和糯米,调好味,放锅里蒸熟。
莫爱将饭从冰箱拿出来,复蒸一遍加热,又怕他只吃饭太干,做了一碗紫菜蛋花汤。
她吃完天妇罗,就坐在他身旁陪他吃饭,发觉他是真饿了,风卷残云一般。
“你晚饭是光喝酒没吃饭吗?”
“是呀,那饭不好吃。”
程景行脑海里霎时想起那一桌子生鱼,这辈子没这么讨厌过刺身,喝下一碗热汤心里终于回暖起来。
莫爱再给他盛了一碗饭,走过过道时,她问:“景行,打火机在你身上吧。”
程景行把烟和打火机一起从兜里拿出来,放桌上。
“你要点蜡烛?”
莫爱笑了,从茶台上拿了一支香烛,点燃放进四方灯罩里。
火光跳动,流光溢彩,如银河遗落了一小段在这处空间。
女孩望着灯,瞳光熠熠,回头对他说:“景行,你看,好美。”
程景行放下碗筷,看她立在廊下,娉婷柔美,烛光摇曳光影,如萤火在她脸上轻轻浮动。
这一刻,幸福有了具体的模样。
“嗯,好美。”
……
第二天是周末,程景行关了手机,想多睡一会儿。
“景行,不行,我今天有活动,一会就要走,唔………”
莫爱的挣扎都是徒劳,程景行磨着她的唇,不依不饶。
“我陪你一起去,保证不让你迟到。”
“父母课堂你也要跟我去?”
程景行剥褪她宝蓝色的睡裙,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火一样热烈。
“这不正好,也许我等会就当爸爸了。”
“…………你不能……”
他按着她的肩,粗重的呼吸打在她纤细的脖颈,忍了半刻,乖乖去抽屉拿了套。
晨曦漫过房间时,她轻柔的吟声,让他很是欲罢不能,磨到她恼着去咬他了,才肯结束。
洗漱完,程景行和莫爱一起去了市妇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