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思温心绪陡然乱了起来,厉延贞的这番话,令他完全,颠覆了自己对裴炎的认知。
内心之中,他很想反驳厉延贞,与其进行辩驳。
可是,他刚才所说的话,却都是事实存在,人尽皆知的事情。
难道说,自己的错了?裴炎真正的目的,并非是单纯的,为了李唐的江山社稷,而是有自己的私利之心。
而且,厉延贞的话,也让魏思温想起来。
当时他前往神都之时,裴炎确实说过,陛下幽居别所,朝堂为太后把持,恐大唐江山有易主之危。如今,只有让陛下亲政,才能够挽救大唐危局。
裴炎认为,若只是在朝堂之上,拼死力柬的话,武太后绝对不会还政于陛下。
因此,只有发生了惊天动地的事情,才能够令武太后,心生畏惧之意,方会有可能,还政于当今陛下。
魏思温正是听了这番言辞,又在裴炎的诱导之下,才直下江淮,暗中聚集徐敬业等人的。
此时想起来,若是没有裴炎的诱导,魏思温甚至,都不会想到利用徐敬业等人。
想到这里,魏思温陡然之间,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身体忍不住抖动了一下。
徐敬业兄弟,杜求仁,骆宾王等人,获罪而遭到贬黜,都是自己前往神都前后,所发生的事情。
难道说,这一切都是裴炎,故意而为的。
他身为朝廷的宰相,这些人遭到罚黜,是不可能不经过他批示的。如此想来,很有可能这一切,真的皆是裴炎所为了。
魏思温一时之间,顿感遍体生寒。
自己的猜测,若是真的。那裴炎,那是什么忠贞之人,岂不就是天下第一奸诈之徒?
很多事情,一旦自己发现了真相,是很难让人接受的。
魏思温便是如此,他曾经崇敬的那座山,轰然之间,在自己的心中倒塌了。
更加让他,难以接受的是。
自己成为了,祸乱天下的助纣为虐之人。没有他的鼓动,徐敬业等人,不可能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发动这场叛乱。
虽然说,这次动荡,前后不过五十多日的时间而已。但是,却牵连到了江淮三州千万黎民百姓。
魏思温的面色,越来越难看,脸上出现了一副绝望之色。厉延贞明白,定然是刚才自己的话,让他想明白了什么。
不过,魏思温现在的神色,却令厉延贞有些后悔的担忧起来。
古人的性格,是非常执拗的。这种情况之下,魏思温突然明白了,自己尊敬推崇的裴炎,居然有着另外一副面孔。
那他的内心,恐怕很难一下接受这种现实。甚至有可能,他会生出其他想法,而产生了却生命的念头。
厉延贞如此的揣测,并非是无端猜测,魏思温绝望的眼神,就已经预示了,他很有可能,已经产生了轻生的想法。
厉延贞多少有些后悔,刚才的话,似乎有些直白了。忘记了,魏思温的承受能力。
若是,他就这样自杀的话,自己一番言辞,岂不是才算是白费了。
厉延贞之所以,要魏思温内心之中,裴炎的形象直接给打破了。就是想要,魏思温能够放掉过去一切,今后真心实意的辅助自己。
现在看来,有点用力过猛,适得其反了。
“先生。”
厉延贞心中担忧,试探的轻唤了一声。
魏思温闻声,抬头看向厉延贞,双眸之中的绝望,更加的凸显。
不过一会儿的时间,魏思温整个人,似乎都苍老憔悴了许多。他绝望的开口,声音嘶哑的颤抖着说道:“公子,魏思温真的错了吗?”
他的问话,令厉延贞不知,该如何回答了。若是实言相告,只能是将他,再向悬崖边推过去。
可是,魏思温这样的人。但是,心中惊醒之后,一切谎言都无法将他欺瞒的了。
若是善意的欺瞒,反而会让其心中不快,而产生排斥。
为此,厉延贞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心中思索一番。整理了一下言辞,才对他点了点头,并说道:“先生,虽然很难让人接受。但是,先生此前,却是被他人所蒙蔽,而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听到厉延贞的话,魏思温本来看向他的西翼目光,顿时暗淡了下来,绝望的神色,再次浮现于脸庞之上。
“先生,不用过于自责。裴炎,闻喜裴氏门阀之主。若在乱世,定为一方枭雄。怎奈,天下承平已久,裴炎若想要一展雄才,怎会安分守己?即便是没有先生,同样会有其他人,被其所诱惑。太后陛下,掌权以来,多剪除门阀势力。这也是裴炎,意图掌控朝堂的原因。先生,门阀势力若何,您应当清楚。扬州之乱,并非结束。而是开始,太后陛下一日临朝,就会有人跳出来。”
魏思温再次一愣,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最终还是没有出声。
对于厉延贞的话,他现在,又岂能想不到。
不过,听了厉延则这番话之后,他脸上的绝望神情,似乎消散了些许。反而,多出了一丝的忧愁。
看来,魏思温心怀天下的想法,是其他人,所不能比拟的。
“公子,魏某心绪已乱,只觉天下无望。还望公子,能够容魏某独处一时,参悟公子提点之要。”
魏思温提出这样的要求,厉延贞其实,并不想答应。因为,他真的怕,这家伙等自己离开后,就轻生了。
不过,他既然提出,厉延贞却无法拒绝。蹙眉想了一下,厉延贞对他说道:“先生,独处苦思,或可解心中之苦。延贞岁年幼,却也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轻言舍弃。先生,所谓往事如烟随梦远,云卷云舒自安闲。前尘既已成往事,何不纵情田野间?延贞此后,便想要陪伴阿翁,结庐田间,远离喧嚣尘世。先生若不弃,可考虑与延贞同行。先生尽可安坐,延贞出去后,会向众人宣称,阿布带回来的是田先生。希望先生,能够想清楚,纵情田野之间。”
说完之后,厉延贞向床榻上的魏思温,长揖到地后,便转身离去。